自那日從溫室走出,我眼里的光便暗了大半。
在府中行走,我總低著頭,裙角掃過青石板路也輕得像風(fēng)。
晨昏定省從不敢錯了時辰。
夫人說話時我垂著眼,姐姐尋釁時我退著步。
就連下人端茶送水,我也會側(cè)著身子讓過。
父親偶爾問起功課,我只答‘蒙先生教導(dǎo),略懂些皮毛’。
夫人賞些布料首飾,我便屈膝謝恩。
宴席上的笑語喧嘩,就像隔著紗,看得不真切,也懶得去真切。
人人皆認(rèn)我是株壓在石下的苔,默默貼著墻根生長。
不盼著向陽,只求別被人踩碎。
這樣的日子,又過了五年。
我見到納蘭殷那日,是我十五歲生辰。
也是我及笄當(dāng)日。
夫人最是好面,府事皆要爭個體面周全。
所以我這嫡三小姐,有了一場體面的及笄禮。
及笄宴前一日,我側(cè)身在門后,聽著夫人召來負(fù)責(zé)禮儀的嬤嬤,細(xì)細(xì)叮囑:「明日及笄禮,步驟一絲不能錯,加笄時我要親自上前,賜字時要高聲些,讓在場的人都能聽見,便是裝,也要裝得疼惜她,斷不能讓旁人挑出半分不是,丟了我春官夫人的臉面。」
她瞥見我進(jìn)來,揚(yáng)著聲調(diào):「既是春官府小姐,明日府里宴請的皆是貴人,行禮腰背挺直,回話要慢要穩(wěn),別怯生生丟了春官府的體面,讓旁人說我教養(yǎng)無方?!?/p>
說著,她微微前傾身子,聲音冷了幾分:「面上的排場我已給足你,明日安王殿下會來,他是你姐姐的良人,你得記住自己的身份,安分守己,別給我惹事,懂嗎?」
我低眉恭敬:「是,母親?!?/p>
及笄宴當(dāng)日,我見到納蘭殷,他眉目溫潤,被簇?fù)碇渥呶?,向他奉承的人絡(luò)繹不絕,言語間滿是敬畏討好。
我這宴席的主角垂首立在角落,恍若兩個世界,心中的念頭愈發(fā)執(zhí)拗。
忽覺一道溫和目光掃來,抬眼時恰好與他撞個正著。
我順勢漾開一抹極柔的笑意,眼底藏著精心醞釀的溫婉。
見他微微頷首致意,我便斂了斂衣袂,身姿款款地躬身行禮,那笑意柔得能化作水。
母親,安王殿下這樣溫潤清貴的人,怎么會是姐姐的良人。
納蘭殷,分明該是我的,才對。
思忖著,席間傳來一陣騷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