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琬告訴自己,就算他們查,也暫時查不出什么來,小周已經(jīng)送走,所有明面上的痕跡都已清理干凈,但是他們既然有這個耐心,那么會不會從其他地方入手?
她腦子有些亂,一時半會兒想不出辦法來,必須給自己一點時間,越是四面楚歌,越不能先慌了陣腳。
她讓自己像往常一樣,打掃衛(wèi)生,清點藥品,只是拉上窗簾的時間比平日早了許多,把反鎖的門栓,又確認般用力推了推。
做完這一切,靠在門板上,前所未有的孤獨感才如潮水般涌上來,她需要一點,一點確認自己并不是孤軍奮戰(zhàn)的力量。
緩了緩,女孩回到臥室里,在書桌前坐下,拆信的動作比平日急切許多,指尖不小心劃開一道小口子來,她湊近吹了吹,便展開信紙。
一股淡淡的柴油味散出來,俞琬深深吸了口氣。
那是屬于他的,戰(zhàn)場的氣息,粗糲、真實,仿佛還帶著坦克引擎的轟鳴,瞬時間,把她從巴黎越扎越密的羅網(wǎng)下,短暫拉回到他的身旁。
克萊恩的字一如既往的剛勁有力。
“親愛的W,
我和我的鋼鐵巨獸們都還好。
今早我的指揮車又陷進泥里,讓我想起你第一次學騎自行車摔進花圃里的模樣。不過問題解決了,你的男人還沒無能到會被泥巴困住?!?/p>
俞琬的腦海里,幾乎能勾勒出他寫下這句話時,那副微揚著下頜,眉梢?guī)е滑嵤氯浅龅牟荒蜔捎窒翊蠊饭钒菏淄π氐却卧S的神情來。
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來。
“…你偷偷塞進我行軍囊那張照片,我找到了?!?/p>
女孩心跳微微加速。
那是上個月在塞納河畔,他舉著萊卡相機,趁她彎腰喂鴿子時照的,當時他突然喊她一聲,照片里的她迷?;仡^,裙擺和鴿群一起揚起來。
后來,她揣著一點不愿言明的小心思,背面寫著“早點回來”,把它悄悄夾進他行李深處去,盼著他能在某個疲憊的間隙,撞見這份小小的心意來。
“現(xiàn)在,它就在我左胸口袋里,緊貼著心跳,和我們的合影迭在一起。”
墨跡在這兒有個微妙的停頓。
“我們那張,你也要好好揣著?!?/p>
有,有揣好。
她在心里輕聲應著,那張合影,此刻就安靜躺在書桌的玻璃板下,入睡時,則被放在枕頭旁邊,伸手就能摸到。
視線下移,接下來的字句剛入眼,就讓她耳尖倏地染上一片緋熱。
“前天有個愣頭青,吵著要看我‘傳說中的未婚妻’長什么樣。我罰他去把全坦克連的炮管都擦了一遍?!?/p>
她幾乎能想象到,他下達命令時那副板著俊臉,耳根微紅卻仍然威懾十足的模樣。
到這,筆鋒更加凌厲,透著些躍然紙上的強勢:“我的小公主,豈是給他們看的?”
未婚妻…我的小公主。他最近的信里,總喜歡這么叫她,每一次看到,心都像是被電流柔柔擊中一樣,暖暖的,又酥酥麻麻的。
她按按發(fā)燙的小臉,接著往下讀。
“你織的手套很合用,特別是夜間觀測時。”
俞琬的指尖撫過這行字,仿佛能穿透英吉利海峽的寒風,觸到他修長卻結著薄繭的指節(jié)。
“巴黎應該轉涼了,你總忘記在白大褂里加毛衣——四月咳嗽三周的事別忘了,現(xiàn)在就去衣櫥找那件駝色開衫穿上,馬上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