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再次將她擁到懷里,這一次似是又加了勁,軍裝上的銅扣硌得女孩生疼,煙草味裹著硝煙氣灌滿鼻腔,卻讓她隱隱約約尋到了片刻落定。
他本想聽她親口確認那些搏斗的細節(jié),但在方才改了主意——他的女人平時連廚師殺魚都要別過臉去,如今滿手鮮血蜷在這一動不動,定是被這場面嚇得失了神,脫了力。
這認知讓他胸口泛起一陣細細密密的慌,慌里又透著躁。
所以當懷中人又一次偏過頭,目光不自覺飄向地上那具軀體時,一股無名火噌一下竄上男人心頭,他回頭睨了一眼,這敗類死了都不安分,到現(xiàn)在還要用這副模樣嚇唬他的女人。
他抬手覆在她眼睛上,強勢把女孩的臉按在自己胸前。
“別看了。”
她今天受了太多驚嚇,現(xiàn)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對著具尸體發(fā)呆,雖然他的部隊向來不屑于侮辱尸體泄憤,但現(xiàn)在他真想讓人把這礙眼的東西拖到靶場,讓弟兄們用子彈打成篩子。
金發(fā)男人嚴嚴實實隔絕了那具軀體,女孩被迫牢牢靠在他胸膛上,耳畔是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——咚、咚、咚,像戰(zhàn)鼓震得她耳膜發(fā)疼。
她太想把一切都說給他聽,想把那些無處宣泄的痛苦全給倒出來,斯派達爾是怎樣在最后時刻撞向鐵柜,他最后那個微笑,他到底,又是怎樣一個人…
可對他,對他們來說,他不過是一個瘋狂到傷害女人、妄圖茍且偷生的叛國者。
不能說,即使對他。
“我只是…只是被那些血嚇著了。”欲蓋彌彰似的,俞琬在說給他聽,又像在催眠給自己聽。
她像把頭埋進沙子里的鴕鳥,把自己死死悶在他軍裝前襟里,高級呢料裹住呼吸,裹得她就快要悶過了氣。
這場戲,還要再演多久?她問著那位永遠沉睡的人,也在問著自欺欺人的自己。
掌下身體還在細細發(fā)著抖,克萊恩此刻突然記起來,東線巷戰(zhàn)見過的那些列兵,子彈用光了,肉搏戰(zhàn)里第一次用匕首解決敵人,事后也這么失魂落魄盯著自己的手。
“呼吸,文。看著我?!?/p>
俞琬順著他的話抬起頭來,整個世界都成了虛晃的光影,只有克萊恩的輪廓清晰如刀刻——眉骨的弧度、下頜的線條,連眼底沉凝的光都銳利分明。那個能用一門火炮轟平半個街區(qū)的鋼鐵指揮官,正一瞬不瞬看著她。
男人刻意放慢的呼吸聲在她耳邊放大,溫熱氣流拂過耳垂,他在試著教她如何從懸崖邊緣拽回自己來。
“跟著我的節(jié)奏。”
女孩嘗試跟著他,胸部起伏著,氣息緩緩吸入,又長長呼出,失序的心跳也似乎跟著平緩下來。
克萊恩察覺到那變化,捧起她的臉額頭相抵,鼻息徹底相纏,這個過于親昵的姿勢讓周圍人識趣地別過臉去。
男人想握住她的手,幫她身體再放松些,可指尖剛觸到她手腕,就發(fā)現(xiàn)她小手攥得死緊,像是在拼命護著掌心里的什么東西。
“手給我?!彼挥煞终f就掰開她手指。
掌心那些指甲印暴露在燈光下時,男人呼吸一滯,月牙形的痕跡泛出青紫,落在白得幾乎透明的皮膚上,刺得人眼睛發(fā)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