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西格德夫人,你知道該怎么做?!弊匕l(fā)男人甚至都沒從那張照片里抬起眼。
女孩不安地坐在長椅上,周圍穿黑皮大衣的人來去匆匆,她穿著裙子坐在這里,像只誤入狼群的小鹿。金發(fā)女秘書踩著高跟停在面前:“上校非常忙碌,無法見您”。
不過一句話功夫,眼淚就從她臉頰滾落下來。
棕發(fā)男人在一群下屬簇?fù)硐伦哌^回廊的時候,恰恰看到了這一幕。
這就受不了了?我們的小夜鶯…幾天沒投喂,就找不到別的枝頭唱歌了?
君舍才從會議室回來,內(nèi)線又響起來。
這次是副官的聲音:“長官,利達小姐…她找到我這邊,哭得很厲害,堅持要見您一面,說…只要五分鐘…”
他甚至能想象電話那頭,副官如何被抽噎的女人纏得手足無措,而那只西西里小兔又怎樣語無倫次哀求著那微不足道的五分鐘。
“海德里希,你什么時候降級成傳話郵差了?”
黑發(fā)女孩終于被“請”出了總部大樓。
巴黎善變的夏日都像在附和她,天空暗下來,轟隆隆幾聲悶雷,起初只是雨點,很快便織成密密的雨幕,砸在窗臺上,石板上,稀釋著這食人魔窟常年彌漫的血腥氣。
男人修長手指挑開窗簾一角。
那個小小的的身影果然還在那里,裙子都shi透了黏在身上,失了魂似的呆呆立在小廣場中央。
如同被暴雨從枝頭打下來的小雀鳥,羽毛凌亂,隨時可能斷了氣。
連日以來的浮躁莫名就熨帖了些。
這是種久違的感覺——他本該駕輕就熟的,只需一個眼神、一句話,就能決定一個女人該如沐春風(fēng)還是如墜冰窖。從前在柏林在華沙,他一向樂在其中,那是權(quán)力和殺戮之外,最輕易就能攥在手里的快意,廉價卻上頭。
他忽然明白自己此刻需要什么。一些掌控,迫切地需要,就像駕馭烈馬就像扼住咽喉。
尤其是自那晚救生艇上的一幕幕鉆進腦子里,那些他從前只覺得荒唐矯情的東西,如今卻敢在深夜反復(fù)闖進來,嘲笑著他,蔑視著他。隨之而來的極度不快,讓他總想即刻想碾碎什么、撕毀什么。
而看著雨里為他哭的小家伙,那種觸不可及的躁動,竟真稍微平復(fù)了些。
…
煙霧在酒店套房里纏繞、扭曲,那廉價香精味兒終被沖淡了些。
男人深深吸了一口雪茄,讓辛辣在xiong腔里打了個整轉(zhuǎn),試圖壓下那點因這回憶升起來的躁意。
可煙霧沒散多久,腦海里那個渾身shi透的小東西又與另一個影子重合起來——一會兒站在華沙春雨的街邊,一會兒躺在被浪濤打shi的小艇上。
月光底下,蒼白的小臉shi漉漉,即使奄奄一息也呢喃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,而醒過來,那雙黑眼睛里,又偏在綿綿軟軟底下,藏著若有若無的不服,勾得人心尖發(fā)癢發(fā)脹。
他猛然摁熄了煙。
像是方才味同嚼蠟的情事耗盡了最后一點耐性,男人重又扯開領(lǐng)口,徑自走向酒柜,取出一瓶白蘭地,連杯子都懶得找,仰頭灌了一大口。
液體灼過喉嚨,卻沒能驅(qū)散空洞,反而讓一種更該死的無聊感翻涌上來。
他需要一點,一點立刻可得的、馴服后的溫順,只要他抬抬眼,對方就會乖乖湊過來,把一顆心都捧給他。
男人放下酒杯,看了眼日歷,那演出好像就是明晚?
火候差不多了,再餓下去,鳥兒就該忘記怎么唱歌,甚至忘記該怎么討食了。該去收網(wǎng)了,正好看看被淚水和雨水泡過的心,是不是會變得更柔軟聽話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