跑什么?
棕發(fā)男人獨自坐在原處,視線落在方才握住她手腕的指尖,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,可笑意又未達眼底去。
修長手指緩緩收攏來,又無意識摩挲了一下,像要確認那點轉(zhuǎn)瞬即逝的溫?zé)嵊|感,是否只是錯覺。
幽暗潮水漫上心頭去。
他原本期待的是一場你來我往的優(yōu)雅追逐,期待著這只兔子如何巧妙地周旋,掩飾,偶爾被逼急了,豎起小爪子對他亮出一點反擊……
可方才如同鬼魅附身的恍神與放手,讓這場游戲以一種最潦草的方式戛然而止了。就像蓄力一擊卻砸進了一團濕漉漉、軟塌塌的棉花里,反被那棉花卸去了所有力道。
他閉了閉眼,才從那份空茫與失望中抽離,又一個念頭迸進腦海里。
他竟然…被一只兔子用最拙劣卻也最無法反駁的方式,結(jié)結(jié)實實擺了一道。
哪怕她或許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,沒有半分策略和算計,甚至從頭到尾都只是被巨響嚇破了膽。
可偏偏這毫無章法讓他松開了手,結(jié)果就是他的節(jié)奏被打亂了,游戲沒能按劇本走下去。
簡直荒謬得失笑,一種隨之而來的被冒犯感讓他下意識想皺眉。
而奇妙的是,那陣不悅還沒來得及升起來,一種更熾熱的興奮隨著血液蔓延,幾乎讓他指尖發(fā)麻。
或許他一開始就搞錯了,她這只披著兔皮的狐貍,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是只狐貍。
過了好一會兒,才消散了些的落空感又像浸水的棉線,從興奮的縫隙里絲絲縷縷纏上來。
這種情緒于君舍而言,像初雪落在燙熱的掌心,既陌生,又冰涼沁骨,讓他又想迫切去抓住什么,捂熱什么,握緊什么。
直到演出燈光逐一亮起,人群開始如潮退場,棕發(fā)男人才從一場短暫的出神中蘇醒,恍然記起自己今夜踏入這里的那個最初、又幾乎被遺忘的緣由——
他是來欣賞他的西西里小兔演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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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臺的空氣彌漫著汗味、香粉和卸妝油混合的氣息。
演員們?nèi)齼蓛删墼阽R前,扯著演出服的裙擺,嘰嘰喳喳地說著今晚的掌聲,互相道賀里滿是卸下心防的輕松。
漸漸地,喧鬧散去,道別聲和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響也逐漸遠去,
最終,這里只剩下燈泡發(fā)出的滋滋電流聲。
鏡子前的環(huán)形燈還亮著,只有利達獨自坐在那里。
臉上油彩還沒卸干凈,身黑眼線勾出夸張的弧度,唇瓣是鮮艷的紅,這一切偏偏襯得她底色有種幾乎透明的蒼白。
唯獨那雙眼睛,因著演出成功后未褪的興奮,像兩簇火焰在鏡子里灼灼地?zé)?/p>
她還在等他,執(zhí)拗的,指尖摳著梳妝臺邊緣掉漆的木頭。
她心里默數(shù),從一開始的“再等十分鐘”,到現(xiàn)在的“最后五分鐘”。
而就在她垂頭打算開始收拾東西時,鏡子邊緣悄無聲息地映出一道修長的黑色身影,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輪廓。
摳著木頭的力道猛得收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