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大爺不用說話,那股子勁兒就先透出來了。
他看上去年紀約莫七十,背不刻意挺得筆直的時候,就有些微微駝著,但也不是那種非??逅念j,而是常年在胡同里溜達、扛過事兒的那種沉。
他的頭發(fā)沒全白,白了的地方也沒去染,灰白花白攪在一起,剪得看樣子就不太勤,耳朵后頭的頭發(fā)被風吹得翹起來了幾縷。
就這樣他也不捋,就讓頭發(fā)那么耷拉著,額前碎發(fā)塌下來,遮住了一點兒眉毛,顯出幾分老北京的隨性。
這臉是典型的“胡同臉”,乍看上去跟項有志還有點兒像,顴骨都略微有點兒高,皮膚也是長期曬出來的那種深褐色,眼角下方還有幾道深深的紋路,一看就是瞇著眼看胡同往來、盤算事兒留下的印記。
鄭大爺抬手,指了指自己的左眉骨:“瞧見我這上邊兒那道疤沒有?”
他一開口就是京片子特有的脆生,還帶著些歲月磨出來的沙啞。
陶瑩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。
他眉骨上頭確實有一道疤,不是很長,也比較淡了。
“這是我年輕時候在胡同里護犢子留下的?!编嵈鬆敼恍?,“我從不遮,也不跟人提,知道今兒為啥跟你們提么?”
“您看得起我們……”
鄭大爺搖了搖頭:“這人吶,講究個眼緣兒,我剛進來,瞅見你們夫妻倆的行事作風,就覺得跟我投緣,你們那事兒,我肯定管!”
項安國頓時安了心。
陶瑩把他們家的情況簡單說了,鄭大爺就一抬手:“這種事兒我見多了,別怪我話說得難聽,你們家這事兒啊,躲是沒用的,他們會像那吸血的螞蟥似的咬住你不放!”
這形容還真是形象。
陶瑩苦笑了一下:“現(xiàn)在他們可不就是像螞蟥似的,咬住我不放么?!?/p>
“要你們放心,這事兒交給我來辦,”鄭大爺手里盤著核桃,氣定神閑地說,“你那過繼來的堂哥,自己外頭欠一屁股債,多得是要債的找他麻煩,我只要能保證他們不敢上你這兒找麻煩來,看誰還能給他擦屁股,就這就夠他喝一壺的!”
陶瑩又說:“關(guān)鍵是他把我爸媽老家的房都抵押了,又賴在北京不回去,我爸那兒沒地兒住了還得找我來?!?/p>
“他們對你沒盡撫養(yǎng)義務,從小到大如何苛待你,都能查得到,你也能自證,但怎么說他們都是你爹媽,贍養(yǎng)義務還是有的?!?/p>
鄭大爺盤核桃的速度更快了些:“他們那是不懂法,如果父母未經(jīng)同意來北京要求同住,你這當女兒的,可以依據(jù)《民法典》里的‘居住權(quán)’相關(guān)規(guī)定直接拒絕,北京法院不支持父母強制投靠異地子女居住,除非女兒自愿?!?/p>
陶瑩立刻精神一振,又問:“那要是我爸媽要求我跟我兩個姐姐承擔贍養(yǎng)義務,給他們錢呢?”
“你那父母這樣重男輕女,你們姐兒幾個完全可以主動向父母戶籍所在地的法院起訴,請求依法劃分責任?!?/p>
鄭大爺緩緩繼續(xù):“不過你們得做好兩項關(guān)鍵舉證,第一得舉證財產(chǎn)傾斜事實,也就是得去拿到你爸媽提交房產(chǎn)的過戶記錄,要不是已經(jīng)過戶給他,那房子他是沒權(quán)利拿去抵押的,銀行也不會認?!?/p>
“那還有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