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內(nèi)安靜如斯,陸曜緊緊盯著她流淚的眼眸,看著那雙空洞的眼神,心里總空乏得厲害,有種細(xì)沙握在掌心,卻從指縫流走的無力感。
“我知道你這次是受了大委屈,你心里頭怪我也好,怨我也罷。只求你莫要藏在心里頭,哪怕你罵我也好,就是不要像現(xiàn)在這樣……”
聽著他的話,陳稚魚眨了眨眼,看向他,道:“不然你就還和以前一樣,用各種各樣的手段,逼我對你說話,對你有情緒,是嗎?”
“阿魚……我那是沒辦法了,從前有諸多對不住你的地方,我會一一彌補?!?/p>
“陸曜?!彼辛怂拿?,眼里是冷靜的光,這般鄭重其事地叫他,令陸曜心頭一震。
“我累得很,心里頭也亂得很?!?/p>
“好,那我不說話,我就守著你?!?/p>
“不用,你的事忙完了嗎?你這般年輕,此次助太子成大事,往后造化無可估量,籌謀了那么久,都到現(xiàn)在了,你也不想前功盡棄吧?!闭f到這里,她喉嚨干澀,卻異常的冷靜。
聲音溫溫柔柔的,可她說的每一句貼心之言,都令陸曜聽得心痛不已:“我知你不易,也并不要求你在這個時候必須守在我身邊,我安然無恙,你去做你的事吧。”
“天大的事都比不過你此刻……”
陳稚魚已經(jīng)閉上眼,微微朝里側(cè)去,儼然是不想再聽他說話了。
見她這般,陸曜啞然,隨后在床邊坐著,看著她的側(cè)臉,頭靠著床柱停歇了會兒。
這些日子他亦是如履薄冰,皇帝隨時都有駕崩的風(fēng)險,他幾乎是日夜不休的守著他,他看著過去那個生殺奪予的帝王,在床榻上掙扎的模樣,看著他眼里的驚恐和悔恨,還有那副再也不能動彈的身體,他意識清醒地感知著自己被一次次的灌藥,每一次,都令他生不如死。
那一刻,饒是陸曜,也覺心中悶痛。
曾經(jīng)壓在世族頭頂?shù)娜耍缃褚惨蛩阌嫼筒⊥慈稳嗽赘?,他不是個好皇帝,為了自己的皇權(quán),扶持懷王與太子打擂臺,而他穩(wěn)坐釣魚臺,那些年,他對幾個未長成的幼子疼愛,誰能說,他不是抱著待幼子成人后,再退位的想法?
他壓根不滿足太子長成后順利登基而他退居幕后這般劇本,哪怕他并非一個有建樹的皇帝。
所以,他祈求延年益壽,好在皇帝這個位子上,再受萬人敬仰幾十年。
那賑災(zāi)的銀子,虧空的國庫,皆是他私下興建長生館,養(yǎng)了一幫道士求不老藥去了。
而那時上天確實優(yōu)待他,給了他一副好身體,眼瞧著沒個十年往上,這位皇帝應(yīng)當(dāng)是不會駕鶴西去了。
而他們再經(jīng)不起等上十年,這十年間會有諸多的變故,當(dāng)初皇帝一出手就直擊陸家,為了自保,也為了黎民百姓,這個昏庸無能,滿腹算計的皇帝,也開始被人算計。
從那以后,陸曜就確定無疑,自己將來一定會走上權(quán)臣的道路。
勝則興盛,亡…他會為陸家人擇好退路。
太子曾說,他與老太師和他的父親最大的不同就是,他足夠心狠,老太師是仁和,他的父親則是中庸。
其實他覺得太子說得不對,他最像的人就是他的祖父,祖父看似仁和,實則最知如何直擊痛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