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許,那時的陸程禹并沒有意識到,自己真正的評估目的,盡管它存在于大多數(shù)男人的潛意識里。也許,他很清楚自己的思想覺悟有多高,卻又不愿意承認,因為他一直認為自己還算是個比較正經(jīng)的男人。
可是,當(dāng)他最終將那個不正經(jīng)的影像,變成自己的非常正經(jīng)的新婚妻子之時,心情不能不說是有點怪異的。
他看見涂苒穿著紅艷艷的婚宴禮服踏入了自己的家門,心里更加明了:對于這段婚姻的開始,他們兩人都存在各自的缺陷,甚至是決定著婚姻存亡的致命缺陷。
此時,涂苒正環(huán)顧著臨時新房,這里顯然是被人打掃收拾過,衣柜上不知是被誰貼上了「喜喜」,有點歪。家具還是那樣,不過床單被套倒是新的。頭發(fā)像鋼絲一樣頂在腦袋上,婚服在腰腹那兒有點緊,她踢掉高跟鞋,從包里翻出衣物跑進浴室。
陸程禹在她身后說:「你餓不餓,我下樓去買點吃的。」
她應(yīng)了一聲,扭頭卻看見他已經(jīng)帶上房門出去了。
等涂苒洗完澡,男人和食物仍舊沒有回來。
陸程禹的住處里最不缺的就是書,她翻來翻去也沒找出一本好看的來。推開窗,去探尋路燈下的身影,果然看見那人手里拎著食品袋,正順著樓前的林蔭小道走來,只要他稍稍抬頭便能瞧見她,可惜他只顧查看自己手上的手機。
博士樓里出來幾個人,迎面過去碰見陸程禹,便說笑起來。說話的聲音都不大,只是四周過于安靜。涂苒聽了會兒,無非是些床底之間的玩笑。她認為喜歡說這種話的男人都是有些性壓抑的,三十左右的年齡,又是浸淫在看似單純的學(xué)術(shù)氛圍里,若是單身,束縛了幾十年的東西便像小動物一樣不受管束的東突西撞。
她聽見陸程禹「呵呵」低笑了幾聲,看起來并不如自己這樣對此感到排斥。他那時正好悠然的點了支煙,微微側(cè)頭吐出淡淡煙霧,抬眼,終于看見了涂苒。
她無所事事的趴在二樓窗臺上,露出濕漉漉的腦袋瓜。
待到陸程禹進屋時,涂苒已經(jīng)坐回床上,并且將自己裹進被縟里。燈光打在她粉黛未施的臉上,反射出「純潔」的光澤,某個詞語就這樣從腦海里蹦出來,他不由被自己狠狠打擊了一下。
涂苒靠在枕頭上微笑的看他,張嘴吐出兩個字,用了很小的聲音,這種行為使她的唇形開起來很飽滿。陸程禹愣是沒聽明白,她便不再說了。直到他走進浴室,站在蓮蓬頭下面,才突然想到,她說的是,「老公」。
他用手嘩啦啦的洗著頭發(fā),心里想道:現(xiàn)在的女人,真是不簡單,明明不見多深厚的感情。
甚至算不得愛情。
他換上她給買的睡衣,黑灰相間的格子,厚度適中,很陽剛年輕的樣式。再出去時,發(fā)現(xiàn)她并沒有吃多少東西,已經(jīng)裹在被子里睡著了。
擱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機又嘀滴答嗒的響,他掏出來看,短信一條,猶豫數(shù)秒,再沒回復(fù),關(guān)機睡覺。
涂苒在陸程禹那兒并沒住多久,學(xué)校離她上班的地方太遠了。由于孕期忌沾煙酒,自從定下婚期,她便向公司提交了調(diào)換崗位的申請,開始做培訓(xùn)指導(dǎo)的工作,每月四千來塊,上下班打卡,和以前在銷售部門做一名小經(jīng)理時自然是沒法比的。
她仍是住回原處,因為新婚數(shù)天后,陸程禹便要出國了。他走的那天,涂苒從公司趕去機場送別,路上恰巧堵車。很不容易到了,時間所剩無幾,她不得不從大門一路小跑向入關(guān)口。涂苒愛美,既是懷孕也穿了四五厘米的高跟,小心翼翼之下仍是崴了腳。
那個瞬間,她看見陸程禹轉(zhuǎn)身離去,背影漸漸消失在人潮之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