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句話,像一根針,精準地刺破了于承瑾最后的心防。
他抬起頭,第一次,用一種近乎陌生的、卸下了所有偽裝和敵意的眼神,看向陸寒琛。
眼前這個男人,這個他視為畢生宿敵的男人,眉眼間,竟然真的能找到一絲與自己相似的輪廓。這個發(fā)現(xiàn),讓他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和……無法言說的疲憊。
“你知道嗎?”
于承瑾的聲音輕得像夢囈,“我小時候,最羨慕的就是那些有兄弟的孩子。
被人欺負了,可以有人撐腰……我總是一個人……”
他的目光變得有些悠遠,仿佛穿越了二十多年的時光,看到了那個在孤兒院角落里,孤獨而倔強的小男孩。
陸寒琛沉默著,沒有接話。他知道,此刻的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的。他只是走到酒柜旁,倒了兩杯威士忌,將其中一杯,推到了于承瑾面前的桌上。
琥珀色的液體在夕陽下蕩漾著柔和的光澤。
于承瑾看著那杯酒,沒有動。巨大的沖擊過后,是海嘯般的空虛。
他的人生目標(biāo),他存在的意義,在短短幾分鐘內(nèi),被徹底顛覆、瓦解。
他就像一艘在暴風(fēng)雨中失去了羅盤的船,突然風(fēng)平浪靜了,卻不知道該駛向何方。
“那個項目,”良久,于承瑾才重新開口,聲音恢復(fù)了少許力氣,卻帶著一種認命般的平靜,“我會全面退出。我名下的所有股份、資源,你可以按照市場價……”
“不必了?!?/p>
陸寒琛再次打斷他,他拿起自己那杯酒,輕輕晃了晃,“琛晚集團的大門,始終是敞開的。以合作伙伴的身份,或者……以其他身份?!?/p>
他的目光意有所指,但并沒有強求。他深知,此刻的于承瑾,最需要的不是施舍或安排,而是時間和空間,去重新尋找自我。
于承瑾猛地看向他,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復(fù)雜情緒。
有驚訝,有疑惑,還有一絲……不易察覺的動容。在商場上廝殺慣了,他習(xí)慣了等價交換,習(xí)慣了趕盡殺絕,陸寒琛這種近乎“寬容”的態(tài)度,讓他感到陌生,甚至有些無所適從。
“為什么?”他忍不住問,“我差點毀了你的公司,差點……毀了你們?!?/p>
陸寒琛喝了一口酒,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,帶來一絲暖意。他看向窗外,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,如同繁星。
“因為晚晴說過,”他的嘴角勾起一個極淺卻真實的弧度,“打破宿命的最好方式,不是重復(fù)仇恨,而是選擇不一樣的路。而且,”
他轉(zhuǎn)回頭,目光坦誠地看向于承瑾,“我們身上,流著一樣的血。母親如果在天有靈,不會希望看到我們自相殘殺到最后?!?/p>
“一樣的血……”
于承瑾重復(fù)著這四個字,像是在品味一枚苦澀的橄欖。他終于伸出手,端起了那杯酒。冰涼的杯壁觸及掌心,卻奇異地帶來了一絲溫度。
他仰頭,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。灼燒感從喉嚨一路蔓延到胃里,卻奇異地驅(qū)散了一些盤踞在心頭的寒意。
“我……”他放下酒杯,深吸了一口氣,仿佛做出了某個重大的決定,“需要離開一段時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