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很薄,像一層紗,覆在亞歷山大社區(qū)活動中心沉睡的眾人身上。
卡爾和朱迪斯在我身側(cè)呼吸平穩(wěn),這曾是我世界里的全部重量。
但今夜,我的目光無法從那個角落移開。
秦酒。
她背對著我,蜷縮在陰影里,黑發(fā)鋪散,像一道墨痕,無聲無息地浸染著我的視線邊界。
莫爾的鼾聲震天響,她卻仿佛置身于另一個靜謐的時空。
這份即使在睡夢中也不松懈的警覺,讓我心頭泛起一陣細密的疼。
記憶不由分說地倒灌。
醫(yī)院初遇,她像一只失群的幼鹿,眼神驚惶,聲稱是來自異國的交換生。
我信了,或者說,我愿意相信。
在那樣一個崩塌的世界里,帶著她,似乎能減輕一點獨自面對未知的寒意。
騎馬去亞特蘭大的路上,她就在我懷里,那么小,那么輕,仿佛用力一些就會碎裂。
風(fēng)掠過她的發(fā)梢,帶來一絲若有若無,不同于死亡和腐朽的氣息。
然后,她塞給我一顆糖。
那顆糖在舌尖化開的甜,是末世里第一道不該存在的暖流。
隨之而來的身體反應(yīng),讓我羞愧欲死。
洛莉和卡爾生死未卜,我卻在為一個陌生女孩的觸碰而心猿意馬。
我把它歸咎于生理的疲憊和精神的緊繃,但潛意識的悸動騙不了人。
在亞特蘭大弄丟她,那一夜的焦灼如同地獄之火灼燒五臟六腑。
直到她再次出現(xiàn),帶著莫爾,帶著一身謎團。
疑問堆積如山,可每次對上她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,里面盛滿的全然信任,總能讓我的質(zhì)疑潰不成軍。
我不懂,這份毫無保留的依賴從何而來,但它像一道光,照進我那時已布滿陰霾的領(lǐng)導(dǎo)者生涯。
采石場,疾控中心,多少次我做出艱難決定,面對同伴的質(zhì)疑甚至妻子的埋怨。
只有她,總是用那雙沉靜的眼睛望著我,用輕柔卻堅定的言語,將傾斜的天平一點點扳回。
她的信任,是我在風(fēng)雨飄搖中能抓住的為數(shù)不多的浮木。
我知道她不柔弱。
抽血時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冷靜,殺人后那句輕飄飄的“習(xí)慣了”,都昭示著偽裝下的堅韌。
一個這樣的女孩,為何獨獨對我展現(xiàn)出全然的信賴?
這疑問如同鉤子,早已將她的身影牢牢鉤在我的心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