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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1章 大唐的邊疆（第1頁）

吐谷渾王旗傾覆、伏俟城陷落的消息，如同高原上最凜冽的寒風(fēng)，迅速刮過了河西走廊，最終裹挾著血腥與塵土的氣息，撲入了洛陽紫微宮。

李治手持那份由涼州六百里加急送來的戰(zhàn)報，沉默了許久。戰(zhàn)報上冰冷的文字，清晰地勾勒出一個藩屬之國的滅亡，也印證了他當(dāng)初那艱難抉擇背后的殘酷預(yù)判。他沒有震怒，沒有咆哮，只是將那紙戰(zhàn)報輕輕放在御案之上，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上面“伏俟城破，諾曷缽走投涼州”的字樣，眼神深處是翻涌的復(fù)雜情緒——有未能保全藩屬的懊惱，有對吐蕃坐大的警惕，更有作為帝王，在現(xiàn)實面前不得不妥協(xié)的深深無奈。

“終究……還是到了這一步。”他低語一聲，聲音在空曠的殿內(nèi)顯得格外清晰。

武媚侍立一旁，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。她適時遞上一杯溫?zé)岬膮⒉?，聲音平穩(wěn)而冷靜：“大家，吐谷渾之事，已成定局?；谥疅o益，當(dāng)下之急，在于應(yīng)對。吐蕃新得吐谷渾，其勢正熾，下一步，必會試探我朝邊境?！?/p>

李治接過茶盞，卻沒有喝，抬眼看向武媚：“媚娘以為，該如何應(yīng)對？”

“穩(wěn)固邊防，靜觀其變?！蔽涿难院喴赓W，“吐谷渾已失，河西、隴右便直接暴露于吐蕃兵鋒之下。當(dāng)務(wù)之急，是立即強化各處軍鎮(zhèn)、戍堡，增派精銳，廣積糧草。令沿邊諸州，提高警戒，烽燧日夜不得懈怠。同時，”她微微一頓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，“需妥善安置諾曷缽及其部眾，給予其王侯禮遇，一則彰顯天朝懷柔之道，二則……保留將來或可用的旗號。”

李治緩緩點頭，武媚的策略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。放棄吐谷渾是迫不得已，但大唐的邊疆，一寸也不能再退。那口氣一直被壓抑在胸口的濁氣，似乎找到了宣泄的方向，轉(zhuǎn)化為了更為冷硬的決心。

他不再猶豫，即刻召來中書舍人，連續(xù)下達數(shù)道詔令，聲音恢復(fù)了帝王的果決與威儀：

“詔令：涼州都督鄭仁泰（統(tǒng)籌漠北戰(zhàn)事間歇），鄯州刺史，及河西、隴右諸州都督、刺史，即刻起，全力戒備！加固城防，整飭武備，各險要之處增筑烽燧戍堡，多備守城器具及狼煙火種，晝夜巡警，不得有絲毫懈??！凡有吐蕃斥候越境，立斬！若有大隊來犯，堅壁清野，據(jù)城固守，同時飛馬奏報！”

“詔令：著戶部、兵部，優(yōu)先保障涼、鄯、瓜、肅等州軍需糧草，由朔方、隴右道設(shè)法轉(zhuǎn)運，不得延誤！”

“詔令：吐谷渾可汗諾曷缽，雖失其土，忠心可嘉，特旨安置于涼州，授右驍衛(wèi)大將軍銜，賜宅邸、田產(chǎn)，其部眾擇水草豐美處安置，由涼州都督府妥為照料。弘化公主，朕之宗女，亦需優(yōu)撫。”

一道道詔令從洛陽發(fā)出，如同無形的鏈條，迅速鎖向帝國的西部邊境。涼州、鄯州等前沿重鎮(zhèn)，氣氛瞬間緊繃到了極點。城頭之上，唐軍士卒的身影明顯增多，甲胄在烈日下反射著寒光。工匠民夫被緊急動員起來，和著泥土與汗水，加固著略顯殘舊的城墻。一座座烽燧臺上，狼煙柴堆被準備得足足的，哨兵銳利的目光日夜不停掃視著遠方那片剛剛易主、充滿未知危險的高原。

而在涼州城內(nèi)，一座剛剛收拾出來的、還算體面的府邸中，諾曷缽捧著大唐皇帝授予的將軍印信，望著窗外完全不同于青海湖畔的景色，臉上沒有任何喜色，只有一片木然的悲涼。他帶來的部眾被分散安置在城外，雖然暫時獲得了喘息之機，卻如同無根的浮萍。復(fù)國的希望，在現(xiàn)實的殘酷面前，顯得如此渺茫而遙遠。

大唐，以放棄吐谷渾為代價，勉強維持了三線作戰(zhàn)的平衡，卻也迎來了與吐蕃直接對峙的時代。漫長的邊境線上，烽燧長警，預(yù)示著未來的歲月，再也難有寧日。帝國的西陲，被投下了一道漫長而沉重的陰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