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452章 待時而發(fā)（第1頁）

密室內(nèi)，燭火被從縫隙鉆入的夜風(fēng)吹得搖曳不定，將李賢沉靜的面容映照得明暗交錯。然而，與這飄忽的光影相反，他的眼神卻是一片深潭般的穩(wěn)定與銳利。武功初成帶來的，不僅是身體上的力量，更是精神上難以撼動的底氣。昔日的頹唐與惶恐，已被淬煉成內(nèi)斂的鋒芒，藏于眉宇之間。

他仔細(xì)檢視著云舒留下的幾樣物事：一張材質(zhì)奇特、觸手柔韌的皮質(zhì)地圖，上面以墨羽獨有的密標(biāo)勾勒出巴州至沿海的隱秘路徑與接應(yīng)點；幾片薄如蟬翼、卻能完美改變面部輪廓的“千影面”；還有三枚烏沉沉的彈丸，旁注小字“霧隱”，想必是危急時脫身之用。

每一樣，都指向一條遠(yuǎn)離中原、通往未知海域的道路。

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張地圖標(biāo)示的終點——一個位于嶺南道沿海、名為“望海磯”的小小標(biāo)記。那里，將有墨羽的船等候，接引他去往那個只在傳聞中聽過的海外華胥。

華胥……父皇曾欲掌控而不得，母后視若心腹之患的東方墨所立之國。自己此去，是投奔，亦是流亡。身份是前朝廢太子，是當(dāng)今太后必欲除之的隱患。東方墨會如何對待自己？是視為棋子，還是……

他搖了搖頭，將這些雜念驅(qū)散。眼下，已無暇權(quán)衡利弊，唯有求生。華胥，是唯一的生路。

“母后……”他低聲自語，聲音在狹小的密室里顯得異常清晰，卻再無半分孺慕，只剩下冰冷的剖析，“您清洗墨羽網(wǎng)絡(luò)，廢兄逐弟，獨攬權(quán)柄，下一步，便是要徹底清除所有潛在的威脅，包括我這個您親手廢黜的兒子吧？”

他仿佛能穿透這巴州的夜空，看到洛陽宮殿中，那個端坐于珠簾之后、掌控著帝國權(quán)柄的身影。他們之間，早已不是母子，而是不死不休的政敵。

“我不會坐以待斃了?！彼麑χ摽眨矊χ约盒?。

目光再次回到地圖上，腦海中迅速推演著逃亡路線、可能遇到的盤查、以及如何利用新得的武功應(yīng)對突發(fā)狀況。每一個細(xì)節(jié)都被反復(fù)考量。他不再是那個需要仰仗東宮屬官、依賴父皇庇護的太子，而是一個必須獨自面對所有風(fēng)險的逃亡者。

時間，在靜靜的謀劃中流逝。燭火漸弱，蠟淚堆疊。

場景：居所內(nèi)，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。

所有的猶豫與感傷，都已被徹底剝離。李賢動作利落地?fù)Q上云舒早已備好的深色勁裝，布料堅韌而貼身，不影響任何動作。曾經(jīng)的錦袍玉帶，象征著太子的尊榮，也承載著囚徒的恥辱，此刻被毫不留戀地棄于角落。

行囊極小，僅容幾塊便于攜帶的金餅、那幾樣救命的墨羽信物，以及一枚觸手溫潤、卻不再能帶來任何溫暖的舊日玉佩——這是他對自己過往身份唯一的、也是最后的告別。

他推開一絲窗縫，外面是潑墨般的濃黑夜色，雨勢漸歇，但寒風(fēng)更冽。他最后看了一眼北方，那個承載著長安與洛陽、榮耀與傾軋的方向。目光穿透重重黑暗，沒有留戀，沒有怨恨，只有一片冰封般的決絕。

潛龍已礪其爪牙，通其周天，定其心志。

此刻，他斂去所有氣息，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，只待那最終的風(fēng)雷——來自洛陽的索命緹騎，或是其他任何迫使他不得不動的危機——到來之時，便是他破淵而出，遁入海天之際。

他閉上眼，調(diào)整呼吸，與這黎明前的死寂融為一體，等待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