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210章 警局（第1頁）

警局詢問室的空氣凝滯如鐵，只有頭頂燈管發(fā)出的微弱嗡鳴，和角落里那臺老舊電扇緩慢轉動時帶起的、攪不動悶熱的氣流聲。范俊武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已經很久，像一尊被銬在椅子上的石雕。額角紗布下的傷口隱隱抽痛，肩背的淤傷在與硬木椅背的持續(xù)對抗中變得麻木。時間的流逝在這里失去了意義，只有胃里因饑餓傳來的輕微痙攣，和膀胱逐漸積累的壓力，提醒著他生理時鐘的運轉。

門鎖“咔噠”一響。

進來的不是送飯的警員，也不是那個令人厭煩的張律師。而是之前那位年長的、眼神銳利的警官。他手里沒拿記錄本，只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濃茶。他反手關上門，沒有落鎖，走到范俊武對面坐下，將茶杯放在桌上，氤氳的熱氣在慘白的燈光下扭曲升騰。

“我叫趙志堅，刑偵支隊副隊長。”他開門見山，聲音依舊沙啞，但少了之前的官方腔調，多了幾分屬于老刑警的、審視的質感。

范俊武抬起眼皮，看著他，沒說話。

趙志堅也不在意，吹了吹茶杯上的浮沫，啜了一口，目光落在范俊武手腕被銬子磨出的紅痕上?！澳菆鲆u擊，法醫(yī)初步勘驗了現場，找到了彈頭，是境外黑市流進來的貨，改裝過，匹配你描述的消音器。押車的三名看守，兩個輕傷，一個重傷，現在還躺在icu。對方下手很黑，不是普通混混?！?/p>

他頓了頓，抬眼看向范俊武：“襲擊者訓練有素，行動果斷，撤退干凈利落?，F場幾乎沒留下有價值的線索，除了這個?！彼麖目诖锩鲆粋€用證物袋裝著的、已經扭曲變形的小金屬片，放在桌上?！皬呢涇嚉埡±镎业降模瑧撌亲矒魰r從對方車輛上崩下來的，某個特定型號越野車的車門限位器碎片。這種車，南城不多?！?/p>

信息給得很具體，甚至帶著一絲合作的意味。范俊武的眼神微微動了一下，但依舊保持沉默。他在判斷，這是警方正常的案情通報，還是某種試探，或者……別的什么。

趙志堅看著他戒備的樣子，扯了扯嘴角，那笑容里帶著點無奈和自嘲?！拔抑滥阍谙胧裁础ＳX得我們警察不可信，可能也被顧家收買了，是吧？”他放下茶杯，身體微微前傾，壓低了聲音，“小子，我在這行干了二十多年，什么人沒見過？顧家是勢大，但還沒到一手遮天的地步。尤其是在出了人命，動了槍，事情鬧到媒體已經開始嗅著味兒盯上的時候?！?/p>

范俊武的心猛地一跳。媒體？

趙志堅似乎看出了他的疑問，繼續(xù)道：“你以為那警笛是憑空響的？那是有人匿名報了警，精確提供了時間和路段，還說涉及槍擊和謀殺未遂。指揮中心不敢怠慢，附近的巡邏車全調過去了?！彼⒅犊∥涞难劬Γ皥缶娫捵隽俗兟曁幚?，查不到來源。但時機掐得那么準……你覺得會是誰？”

范俊武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。第三方勢力！他們不僅插手，甚至開始主動制造動靜，將事情往明面上引！

“你手里的證據，”趙志堅的聲音更低了，幾乎成了氣音，“是關鍵。光靠你空口白牙，扳不倒顧言深。我們需要實質性的東西。u盤，或者別的什么?！?/p>

范俊武與他對視著，大腦飛速權衡。趙志堅的表現，不像是在套話，更像是一種……在規(guī)則邊緣的、謹慎的聯手。他在警局內部，恐怕也承受著不小的壓力，甚至可能面臨著站隊的選擇。

“u盤不在我身上?！狈犊∥浣K于開口，聲音因長時間沉默而有些干澀，“很安全?！?/p>

趙志堅點了點頭，似乎并不意外。“保護好它。在你覺得絕對安全，并且有合適渠道之前，不要輕易拿出來。”他頓了頓，補充道，“在這里，你暫時是安全的。顧言深手再長，也不敢在警局里明目張膽地再來一次。但時間不會太多，調查需要進展，否則……上面會有壓力。”

他說的“上面”，含義模糊，卻足夠讓人明白。

“我需要知道外面一個人的情況。”范俊武抓住機會，“江詩韻，之前在‘銹蝕工廠’跳舞的那個，她……”

“她失蹤了。”趙志堅打斷他，眼神凝重，“從醫(yī)院。我們調取了監(jiān)控，她被一個偽裝成快遞員的男人帶走了，手法很專業(yè)，避開了所有主要攝像頭。醫(yī)院內部似乎也有人接應。顧家的人在瘋狂找她，我們也在找?！?/p>

失蹤了……被帶走了……范俊武的心沉了下去。是那個第三方勢力嗎？他們帶走了江詩韻？目的是什么？保護？還是……另有所圖？

“找到她?！狈犊∥涞穆曇魩е约憾紱]察覺的緊繃，“確保她安全?！?/p>

趙志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點了點頭，沒再多說。他站起身，整理了一下衣服?！拔視M量拖延程序，給你爭取時間。但你也要有心理準備，如果找不到確鑿證據，或者外界壓力過大……”他沒有把話說完，但那未盡的含義，兩人心知肚明。

他走到門口，手放在門把上，停頓了一下，沒有回頭：“那個法援律師，不會再來了。我會給你安排一個……相對靠譜點的?！?/p>

門打開，又關上。

詢問室里重新恢復了寂靜，只剩下電扇單調的轉動聲。

范俊武靠在椅背上，緩緩吐出一口濁氣。趙志堅的出現和表態(tài)，像在漆黑的死水里投入了一顆石子，雖然激起的漣漪微小，卻讓他看到了一絲不同于絕望的顏色。

警方內部并非鐵板一塊。第三方勢力在暗中行動，甚至開始利用規(guī)則施壓。江詩韻雖然下落不明，但至少沒有被顧家抓住。

局勢依舊兇險，但不再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