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“梧桐咖啡館”回到學校,江詩韻感覺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。秋日的陽光明明很好,落在身上卻只覺得冰冷刺骨。柳蕓那些溫柔卻如刀割般的話語,在她腦海中反復回響:“聯(lián)姻”、“家族危機”、“眾叛親離”、“毀了彼此”……每一個詞都沉重得讓她無法呼吸。
她把自己關在空無一人的舞蹈房里,對著巨大的鏡子,卻看不清鏡中那個臉色蒼白、眼神空洞的自己。她試著跳舞,想用身體的疲憊來麻痹心靈的劇痛,但每一個動作都變得僵硬而沉重,仿佛四肢都灌滿了鉛。音樂在耳邊流淌,她卻聽不到節(jié)奏,只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。
“離開他……這是對大家都好的選擇。”
柳蕓懇求的淚眼和范俊武偶爾流露出的、被家族期望壓得喘不過氣的眼神交織在一起,像兩只無形的手,撕裂著她的心。
她愛他嗎?
這個問題的答案,在經(jīng)歷了這么多事情后,已然清晰。是的,那個看似暴躁、笨拙,卻會在她需要時默默出現(xiàn)、別別扭扭關心她的范俊武,早已在她心里占據(jù)了重要的位置。那份心動,從最初的冤家路窄,到后來的默契暗生,再到如今的深刻烙印,是真的。
可正因為是真的,她才更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因為自己而失去一切。他的散打夢想,他的家族責任,他原本可以擁有的、至少表面平靜的未來……她不能成為那個摧毀這一切的“罪人”。柳蕓說得對,有時候愛一個人,不是擁有,而是放手。
眼淚無聲地滑落,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,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。她蹲下身,抱住自己,肩膀抑制不住地顫抖。這是一種近乎絕望的痛苦,明明相愛(或者說,即將相愛),卻必須親手推開。
不知過了多久,她緩緩抬起頭,擦干眼淚,看著鏡中那個雙眼紅腫卻眼神逐漸變得堅定的自己。她做出了決定。一個讓她痛徹心扉,卻認為必須去做的決定。
既然要斷,就要斷得干凈,斷得讓他死心。任何拖泥帶水、含糊其辭的疏遠,以范俊武的性格,只會讓他追問到底,反而更加糾纏不清。她必須用一種最決絕、甚至最殘忍的方式,讓他主動離開。
接下來的幾天,江詩韻像換了一個人。
她不再回避范俊武,甚至開始“主動”出現(xiàn)在他可能出現(xiàn)的地方。但每一次出現(xiàn),她都不再是獨自一人,身邊總是伴著陳逸飛。
圖書館里,她和陳逸飛并肩而坐,低聲討論著藝術節(jié)的音樂編排,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、專注于工作的微笑。當范俊武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門口時,她會仿佛不經(jīng)意地側過頭,對陳逸飛露出一個更深的、帶著依賴意味的笑容,然后在他陰沉的目光注視下,若無其事地轉回頭,仿佛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。
食堂里,她會和陳逸飛、蘇小雨等人一起吃飯,席間言笑晏晏,卻唯獨在范俊武和邵峰經(jīng)過時,刻意低下頭,或者將話題引向與陳逸飛共同的學術興趣,營造出一種無形的、將范俊武排除在外的默契圈層。
最“致命”的一擊,發(fā)生在藝術節(jié)最后一次聯(lián)排后臺。
范俊武終究還是放心不下,或者說,是內心那股莫名的牽引力,讓他鬼使神差地來到了藝術學院排練廳的后臺。他想看看她的節(jié)目準備得怎么樣,哪怕只是遠遠看一眼。
他剛到后臺入口,就看到江詩韻和陳逸飛站在走廊的角落里。江詩韻背對著他,陳逸飛正微微俯身,細心地幫她整理著演出服背后有些凌亂的飄帶。兩人的距離很近,陳逸飛的動作溫柔而專注,江詩韻則安靜地站著,微微低著頭,從范俊武的角度看去,那背影充滿了順從和……信任。
這一幕,像一把燒紅的尖刀,狠狠捅進了范俊武的心臟!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混合著尖銳的刺痛,瞬間沖垮了他的理智!
他再也控制不住,大步?jīng)_了過去,一把抓住江詩韻的手腕,力道大得讓她痛呼出聲。
“江詩韻!”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沙啞,眼睛里布滿了血絲,“你什么意思?!”
江詩韻被他拽得轉過身,臉上瞬間的慌亂和疼痛之后,迅速被一種冰冷的、近乎漠然的表情所取代。她用力想甩開他的手,卻掙脫不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