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離下午三點還差十分鐘,范俊武站在了“云端”咖啡館門口。這家店藏在南京東路一條僻靜的支路上,裝修是極簡的ins風(fēng),純白色調(diào),綠植點綴,看起來確實很“云端”,也很……貴。范俊武低頭看了看自己那身被邵峰譽為“戰(zhàn)袍”的深灰襯衫和黑褲子,感覺自己像是誤入天鵝湖的哈士奇,渾身不自在。
他深吸一口氣,推開了沉重的玻璃門。風(fēng)鈴叮當(dāng)作響,咖啡的醇香撲面而來。店內(nèi)光線柔和,播放著輕緩的爵士樂,三三兩兩的客人低聲交談著。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迅速掃過全場,然后,在靠窗的一個位置,定格了。
江詩韻已經(jīng)到了。
她背對著門口,坐在一張舒適的沙發(fā)椅里,穿著一條簡單的米白色連衣裙,露出纖細的脖頸和優(yōu)美的肩線。午后的陽光透過百葉窗,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,柔和得像一幅畫。她正低頭看著手機,側(cè)臉安靜美好。
范俊武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,剛才在擂臺上揍人的勇氣消失得無影無蹤,只剩下鋪天蓋地的心虛。他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,腳步像灌了鉛一樣沉重。他下意識地又想摸嘴唇,硬生生忍住,改為整理了一下其實并不亂的衣領(lǐng)。
冷靜,范俊武,冷靜!
他給自己打氣,就當(dāng)是見個普通老同學(xué)……普通老同學(xué)會讓你心率過速嗎混蛋!
他像個即將走向刑場的勇士,一步步挪了過去。腳步聲在安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。江詩韻似乎聽到了動靜,抬起頭來。
四目相對。
時間仿佛有片刻的停滯。
江詩韻的眼神里先是閃過一絲驚訝,隨即化為一種復(fù)雜的平靜,帶著淡淡的疏離。幾個月不見,她似乎清瘦了一些,但眼神更加明亮堅定,有種洗盡鉛華后的從容。這種變化,讓范俊武既心疼又更加自慚形穢。
“你來了?!苯婍嵉穆曇艉茌p,聽不出什么情緒。
“嗯……路上,有點堵車?!狈犊∥涓砂桶偷卣伊藗€借口,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,動作僵硬得像機器人。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發(fā)出輕微的聲音,在安靜的咖啡館里顯得格外刺耳,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。
服務(wù)員適時地走過來遞上菜單,解救了他的尷尬?!皟晌缓赛c什么?”
范俊武看都沒看菜單,脫口而出:“黑咖啡,謝謝?!彼枰c苦的來壓壓驚。
江詩韻卻仔細地看著菜單,纖長的手指輕輕劃過頁面,然后對服務(wù)員說:“一杯熱拿鐵,謝謝?!?/p>
服務(wù)員離開后,氣氛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。范俊武雙手放在膝蓋上,坐得筆直,眼神飄忽,不敢直視江詩韻,一會兒看看窗外的行人,一會兒研究桌面上木頭的紋路,像個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的小學(xué)生。
說點什么啊范俊武!你他媽在擂臺上不是挺能打嗎?!
他在心里瘋狂咆哮,嘴上卻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。
最終還是江詩韻先開了口,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:“比賽……還順利嗎?”
“還……還行,贏了。”范俊武趕緊回答,語速快得像搶答。
“恭喜?!?/p>
“謝謝。”
對話再次卡殼。范俊武感覺自己后背都快出汗了。他偷偷抬眼瞄了江詩韻一下,正好撞上她投過來的目光。那目光清澈平靜,卻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心虛和偽裝。他像被燙到一樣迅速移開視線,端起剛送來的黑咖啡猛灌了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