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轟——!”
范俊武感覺自己的大腦仿佛被一記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,耳邊一陣嗡鳴,整個世界的聲音都離他遠去。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死死攥住,驟然停止了跳動,隨即又瘋狂地、無序地擂動起來,撞擊著他的胸腔,帶來陣陣鈍痛。
他懂了。徹底地、絕望地懂了。
顧言深對江詩韻,絕不僅僅是一個贊助商對合作者的欣賞,也絕非僅僅源于某種復雜的家族博弈考量。那個轉瞬即逝的眼神里,包含了男人對女人最原始、最純粹、也最具有侵略性的驚艷與渴望。這是一種超越了理性計算的情感共鳴,是靈魂層面被吸引后最直接的反應。
這個認知,比父親所有語焉不詳的警告更讓他恐懼,比論壇上所有惡意的揣測更讓他刺痛,比顧言深過往任何一次云淡風輕的碾壓更讓他感到絕望。
如果顧言深只是將江詩韻視為一個需要征服的目標,或者商業(yè)版圖中一枚有價值的棋子,范俊武尚有一戰(zhàn)之力,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證明真心,去守護愛情??扇绻莻€強大得如同bug般的對手,也和他一樣,真正地、深刻地,被江詩韻靈魂深處迸發(fā)出來的光芒所吸引,所征服,那么這場戰(zhàn)爭,從一開始,他還有絲毫的勝算嗎?他拿什么去對抗那種全方位、無死角的吸引力?
舞蹈在音樂最激昂的段落和所有舞者最終充滿力量的定格造型中,戛然而止。劇場內陷入了極短暫的絕對寂靜,隨即,如同火山噴發(fā)般,響起了熱烈而持久的掌聲。編舞老師激動地沖上臺,與舞者們擁抱,工作人員也忙碌起來。整個劇場充滿了成功的喜悅與釋放的喧囂。
范俊武卻像一尊瞬間被抽走了所有靈魂與力氣的石雕,僵直地坐在那里。周圍的掌聲、歡呼、議論,仿佛都隔著一層厚厚的、扭曲的玻璃,變得模糊而遙遠,與他無關。他感覺到的,只有刺骨的冰冷,從心臟開始,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。
顧言深已經恢復了那副無懈可擊的平靜模樣,他姿態(tài)優(yōu)雅地鼓著掌,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失態(tài)從未發(fā)生。他側過頭,目光落在臉色慘白如紙、眼神空洞的范俊武身上,語氣平和,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贊許,說道:“很出色的作品,不是嗎?詩韻的表現,尤其動人?!?/p>
這句話,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,精準地捅進了范俊武最后的心防。在他聽來,這平淡的語調里,充滿了勝利者居高臨下的宣告意味。
范俊武沒有回應,他甚至沒有勇氣再看顧言深一眼。他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,動作大得撞到了前面的椅背,發(fā)出突兀的響聲,引來了附近幾道詫異的目光。但他顧不上了,他像是溺水之人渴望空氣一樣,渴望逃離這個讓他窒息的地方。他低著頭,幾乎是踉蹌著,狼狽不堪地穿過那些還在鼓掌歡呼的人群,不顧一切地沖出了劇場厚重的大門,將身后那片璀璨的燈光、熱烈的掌聲、以及那個讓他徹底心碎的眼神,統統決絕地拋在了身后。
秋日傍晚凜冽的涼風如同刀子般撲面而來,刮在他滾燙的臉上,卻吹不散他心頭的萬念俱灰。他輸了,在江詩韻光芒最盛、靈魂最赤裸的舞臺上,在那個強大對手無法掩飾的動容眼神里,他清晰地、殘酷地看到了自己的慘敗和渺小。父親是對的,他果然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,他就像一個手持木棍的孩童,妄圖去挑戰(zhàn)裝備精良的巨人,他根本沒有能力,去守護他視若珍寶的東西。
他漫無目的地在暮色四合的校園里游蕩,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的空殼,失魂落魄。路燈次第亮起,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道孤獨而扭曲的影子。他不知道該去哪里,也不知道還能做什么。一直以來支撐著他的那股不服輸的倔強和莽撞的勇氣,在那一刻,仿佛被徹底擊碎,散落一地,再也拼湊不起來。
而劇場內,江詩韻在接受了老師和同伴們由衷的祝賀與擁抱后,帶著尚未平息的激動和一絲卸下重擔的疲憊,下意識地,將期盼的目光,投向了觀眾席后排那個她早已留意到的、屬于范俊武的角落。
然而,那里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座位。
以及,旁邊那個依然安坐如松、神情莫測、正低頭整理著西裝袖口的顧言深。
她臉上燦爛的笑容,瞬間凝固了。心,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拽了一下,直直地往下沉。
他……還是走了嗎?是在生氣她和男舞者那些必要的親密互動?還是……發(fā)生了什么她不知道、也無法理解的事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