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俊武放下蘋果,目光掃過攤位,看似隨意地閑聊:“這地方不好找啊。聽說以前這片,是城西項目部的臨時宿舍?”
老王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,低下頭,整理著那幾個歪瓜裂棗的水果,含糊道:“不清楚,好多年前的事了。”
“是啊,好多年前了?!狈犊∥涞穆曇魤旱土诵?,帶著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,“有些事,以為過去了,其實爛在根子里了。就像有些果子,外面看著沒事,芯子里早就壞了。”
老王的手停頓了一下,沒說話。
范俊武繼續(xù)道:“我有個遠房親戚,當年也在城西項目上干過,姓范。后來……出了事?!?/p>
老王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,猛地抬起頭,看向范俊武,眼神里充滿了驚疑和恐懼?!澳恪愕降资钦l?”
“一個不想讓有些人,一直爛下去的人?!狈犊∥涠⒅难劬?,一字一句道,“王叔,爛掉的果子,捂是捂不住的,只會招來更多的蒼蠅。有時候,把它扒開,曬曬太陽,雖然疼,但才能長出新的肉?!?/p>
老王的嘴唇哆嗦著,臉色變得灰白。他看了看左右無人,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:“你……你別害我!我什么都不知道!我早就離開那里了!”
“沒人想害你?!狈犊∥湔Z氣放緩,“只是想知道,當年那批‘非標’的速凝劑,驗收單到底是怎么回事?是誰讓你簽的字?”
老王的呼吸急促起來,胸口劇烈起伏。他死死攥著一個干癟的橙子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過了足足一分鐘,他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:“是……是顧宏遠……他手下的人……拿著槍指著我的頭……”
他說完這句話,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,癱坐在身后的小馬扎上,雙手捂住臉,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,發(fā)出壓抑的、野獸般的嗚咽。
范俊武沒有再逼問。他默默地放下幾張鈔票,壓在那個干癟的蘋果下面,轉(zhuǎn)身,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個被悲傷和恐懼籠罩的水果攤。
又一塊碎片。帶著血腥氣的碎片。
他走在潮濕骯臟的巷道里,感覺自己的心,也像這巷子一樣,布滿污穢,卻又在污穢之下,涌動著試圖沖決一切的暗流。他知道,顧言深的人可能就在附近,他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。
但他不能停。江詩韻咳血的模樣,和老王崩潰的嗚咽,像兩條鞭子,不停地抽打著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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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言深接到了最新的報告。范俊武果然在接觸當年的知情人。雖然具體內(nèi)容還不清楚,但這足以讓他心中的殺意沸騰。那只老鼠,不僅沒死,還在試圖啃噬他的根基。
“加快速度?!彼麑﹄娫捘穷^冷聲道,“我不想再聽到任何關(guān)于他在活動的消息?!?/p>
同時,他拿起另一部電話,撥通了一個號碼?!敖o江小姐找點‘事情’做,讓她安分一點。比如,提醒一下她的家人,他們女兒現(xiàn)在在做什么‘體面’的工作。”
他放下電話,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。他要讓所有人都明白,違背他意愿的代價。無論是范俊武,還是江詩韻,都只是他棋盤上可以隨意拿捏的棋子。
潰爛在暗處滋生,愈合在絕望中萌芽。南城的天空,積雨云再次匯聚,沉甸甸地壓在城市上空,預示著又一場風暴的來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