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范……俊武?”她試探著,用盡力氣呼喊,聲音在空曠的河道里顯得異常微弱。
沒有回應。只有水流聲。
她提高了音量,又喊了一聲。
這一次,那個低垂的頭顱,似乎……極其輕微地……動了一下?
就一下,微不可查,但江詩韻捕捉到了!
他還活著?!
這個念頭像電流般擊穿了她的恐懼和理智。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,拄著木棍,踉蹌著沖向河岸,想要尋找能夠靠近那條駁船的方法。她忘了疼痛,忘了疲憊,忘了所有警告,眼睛里只剩下那個可能還活著的身影。
河岸與駁船之間隔著十幾米寬的水面。她看到一條銹蝕的、半浸在水里的鐵鏈,從岸邊延伸向駁船,似乎是以前用來固定船只的。
她幾乎沒有猶豫,將木棍和鐵盒放在岸邊,忍著腳踝的劇痛,趴下身,雙手抓住那冰冷滑膩的鐵鏈,一點一點,向著那條如同囚籠般的駁船爬去。
冰冷的河水浸濕了她的衣褲,鐵銹割破了她的手掌。她不管不顧,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艘船,和那個身影上。
越來越近了。她已經(jīng)能更清楚地看到那個男人。他低著頭,黑發(fā)濕漉漉地貼在額前,赤裸的上身似乎布滿了新的擦傷和淤青,肩膀無力地耷拉著。
“范俊武!”她再次呼喚,聲音帶著哭腔和難以抑制的激動。
這一次,那個頭顱緩緩地、極其緩慢地抬了起來。
映入江詩韻眼簾的,是一張蒼白浮腫、布滿水漬的臉。確實是范俊武的五官,但那雙眼睛……
那不是范俊武的眼睛!
那雙眼睛里沒有任何神采,沒有困獸般的野性,沒有痛苦,沒有驚訝……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,比暗河的水底更深,更冷。瞳孔渙散,仿佛蒙上了一層灰翳。
他就這樣“看”著正在鐵鏈上艱難爬行的江詩韻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像一具被河水泡發(fā)了的、剛剛打撈上來的尸體。
江詩韻的動作僵住了,一股比河水更刺骨的寒意,瞬間凍結(jié)了她的血液。
他不是范俊武。
或者說,不全是。
老嫗的話如同喪鐘般在她腦中轟鳴——“扯碎了……一部分在下面……一部分……飄走了……”
眼前這個,就是那“飄走”的一部分?一個沒有了魂靈的、空洞的軀殼?
那“下面”的那一部分,又是什么?
在她驚駭?shù)哪抗庵校胺犊∥洹蹦强斩吹难劬?,緩緩眨動了一下。然后,他對著她,咧開了嘴。
一個僵硬、麻木、沒有任何溫度的“笑容”。
同時,江詩韻聽到,從腳下渾濁的河水深處,隱約傳來了另一聲……更為低沉、仿佛壓抑著無盡痛苦的……嘶鳴。
與她之前在廢船底艙聽到的,遙相呼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