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些模糊又負面的詞匯,與他接觸到的那個清冷、專注、甚至有些倔強的江詩韻,完全無法重合。父親到底知道什么?兩家之間,難道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過往?
無數(shù)個疑問在他腦中盤旋,讓他心煩意亂。
幾乎是在同一時間,女生宿舍里,江詩韻也接到了母親周婉茹的電話。
周婉茹的聲音溫柔依舊,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軟糯,但關(guān)切之下,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。
“韻韻,藝術(shù)節(jié)的節(jié)目準備得怎么樣了?別太累著自己,注意休息,你腳踝的舊傷要當心。”
“媽,我沒事,節(jié)目進展挺順利的?!苯婍嵶跁狼?,輕聲回應,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筆記本上剛剛記下的一個舞蹈動作要點。
“那就好?!敝芡袢泐D了頓,語氣變得更加小心翼翼,“韻韻啊,媽媽聽說……你這次合作的同學,是體育學院的?”
江詩韻的心微微一提,有了某種預感:“嗯,是學校安排的?!?/p>
“媽媽不是要干涉你交朋友,”周婉茹連忙解釋,“只是……你也知道,咱們家的情況比較特殊。媽媽只是希望你能簡單快樂地度過大學時光,專注在自己的舞蹈上,不要卷入太多是非?!?/p>
她的話語委婉,但江詩韻聽出了弦外之音。她沉默著,沒有接話。
周婉茹嘆了口氣,聲音更輕了,仿佛怕被誰聽去:“那些體育生……尤其是名聲比較張揚的,往往心思沒那么細致,處事也沖動。媽媽是怕你吃虧,怕你……受到不必要的打擾。咱們家,經(jīng)不起太多風浪了。你明白媽媽的意思嗎?”
江詩韻握著手機,指節(jié)微微泛白。母親的話像一根細針,輕輕刺中了她內(nèi)心最敏感的地方。她想起論壇上的紛擾,想起范俊武時而莽撞時而別扭的樣子,也想起了黑暗中他那一句低沉的“別怕”。
“媽,我知道的?!彼罱K輕聲回答,語氣平靜,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,“我有分寸,您別擔心?!?/p>
掛斷電話后,江詩韻久久地坐在椅子上,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。母親雖然沒有像范俊武父親那樣直接點明,但那小心翼翼的提醒和隱藏在話語深處的擔憂,同樣像一層無形的薄紗,隔在了她和范俊武之間。
“家庭背景復雜”……“名聲張揚”……“經(jīng)不起風浪”……
這些詞語在她心頭縈繞。她隱約知道家里似乎有些舊事,但父母從未詳細告知,只叮囑她低調(diào)行事。難道,這些舊事,會和范俊武家有關(guān)嗎?
一股莫名的沉重感,壓在了她的心上。
原本因為節(jié)目漸入佳境和關(guān)系緩和而生出的那點微弱的期待與暖意,仿佛被這兩通來自家庭的電話驟然吹來的冷風,凍得僵硬。
范俊武在陽臺上煩躁地捋著頭發(fā),江詩韻在寢室里望著夜色出神。
南城的夜空,星子稀疏,仿佛也蒙上了一層看不透的迷霧。
風起于青萍之末,浪成于微瀾之間。家族的影子,終于在這一刻,悄然浮現(xiàn),為這段剛剛萌芽的關(guān)系,投下了第一道沉重而不祥的陰影。藝術(shù)的舞臺尚未搭好,生活的暗流卻已開始涌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