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。船艙外,水下的蠕動聲和那非人的嘶鳴并未遠(yuǎn)去,反而像一層無形的薄膜,包裹著整條廢船。江詩韻蜷縮在鐵桶的縫隙里,連牙齒打顫都強(qiáng)行抑制住,生怕一絲聲響就會引來那些東西的注意。她能感覺到,那些空洞的“注視”并未離開,依舊隔著薄薄的船板,黏在她的背上。
時間在極致的恐懼中被拉長、扭曲。每一秒,都像是在滾燙的針尖上煎熬。
不知過了多久,也許只有幾分鐘,也許是永恒。那水下的嘶鳴聲漸漸低伏下去,變成了某種低沉的、仿佛來自深淵的咕噥。蠕動的陰影似乎也緩緩沉回更深的水底,那雙雙令人頭皮發(fā)麻的眼睛,終于消失在渾濁的黑暗里。
壓迫感稍減,但空氣中那股混合著腐爛和化學(xué)藥劑的惡臭,卻更加濃郁了。
江詩韻幾乎虛脫,渾身被冷汗和冰涼的河水浸透,冷得不住發(fā)抖。她不敢立刻出去,依舊屏息等待著。
又過了許久,確認(rèn)外面再無異常動靜,她才用盡全身力氣,從鐵桶縫隙中艱難地爬了出來。船板冰冷粗糙,硌著她的手掌和膝蓋。她靠在銹蝕的鐵桶上,大口喘息,肺部火辣辣地疼。
范俊武……
她猛地想起他鉆入底艙的身影,以及隨后傳來的打斗聲和水聲。他怎么樣了?
她掙扎著站起身,拖著那條幾乎失去知覺的石膏腿,踉蹌著走向船艙深處那個黑黢黢的底艙入口。入口下方的梯子早已腐爛不堪,只剩下幾根銹蝕的鐵條突兀地支棱著。
“范……范俊武?”她壓低聲音,對著洞口呼喚,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。
沒有回應(yīng)。只有從下方傳來的、更清晰的水流聲,以及那股令人作嘔的腐臭。
一種不祥的預(yù)感攫住了她。她趴下身,不顧一切地將上半身探進(jìn)入口,借著從艙門裂縫透進(jìn)的極其微弱的光線,向下望去。
底艙里積滿了渾濁的河水,水面上漂浮著厚厚的、油污般的浮沫和各種難以辨狀的垃圾。而在靠近入口下方不遠(yuǎn)的水面上,她看到了一個漂浮的東西——
是一件深色的、濕透的外套。范俊武的外套。
心臟瞬間沉入冰窖。
她幾乎要尖叫出聲,卻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腕,用疼痛阻止了崩潰。她瞪大了眼睛,瘋狂地在水面上搜尋,希望能看到別的痕跡。
光線太暗了,什么也看不清。只有那件漂浮的外套,像一塊黑色的裹尸布,刺痛著她的眼睛。
不,不會的……
她不肯相信。雙手死死抓住入口邊緣,指甲因?yàn)橛昧Χ?,滲出血絲。她一遍遍掃視著漆黑的水面,直到眼睛酸澀發(fā)痛。
就在這時,她的目光,被底艙更深處、靠近船體龍骨位置的什么東西吸引了。
那似乎……不是水流自然形成的陰影。更像是一個……半埋在淤泥和水草里的、巨大的、長方形的金屬物體。輪廓方正,邊緣銳利,與這艘老舊木船的構(gòu)造格格不入。
那是什么?
看起來,像是一個巨大的金屬箱,或者……棺材?
這個念頭讓她不寒而栗。而更讓她頭皮發(fā)麻的是,她隱約看到,有幾縷蒼白黏膩的、類似之前所見“水草”的東西,正從那金屬箱的縫隙中緩緩飄蕩出來,如同某種活物的觸須。
難道……剛才水下的那些“東西”,是從這個金屬箱里出來的?
這艘廢船,不僅僅是一個藏身點(diǎn),它本身就是一個……容器?一個囚籠?
信息混雜著恐懼,像冰錐一樣刺穿著她的大腦。范俊武失蹤(甚至可能已經(jīng)……),水下詭異的生物,這個來歷不明的金屬箱……所有的線索都糾纏在一起,指向一個更加黑暗和恐怖的真相。
她必須離開這里!立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