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俊武的巴黎之行,如同一場倉促而狼狽的夢。他在巴黎街頭漫無目的地游蕩了兩天后,身上的錢所剩無幾,最終在邵峰和蘇小雨不間斷的越洋電話轟炸和嚴(yán)厲催促下,不得不踏上了歸國的航班。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具體看到了什么,只是變得更加沉默,訓(xùn)練起來更加拼命,仿佛要將所有無處宣泄的情緒都消耗在汗水里。
南城大學(xué)迎來了初冬的第一場小雪。細(xì)碎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,給校園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紗。論壇上關(guān)于他的風(fēng)波漸漸被新的八卦取代,但那種無形的隔閡和指指點點的目光依然存在。范俊武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島,除了必要的訓(xùn)練和課程,幾乎不與人交流。
這天傍晚,雪停了,夕陽的余暉給雪地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。范俊武心煩意亂,不想回宿舍,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校園里最僻靜的景點——位于小山頂?shù)摹胺批Q亭”。這里平時就少有人來,雪后更是萬籟俱寂,只有腳下積雪被踩壓的咯吱聲。
然而,今天亭子里卻有人先到了。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、身影清瘦的男生正背對著他,倚著亭柱,吹奏著一支洞簫。簫聲清越悠揚,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哀婉和空靈,在寂靜的雪后山谷中回蕩,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心事。
這簫聲奇異地?fù)崞搅朔犊∥鋬?nèi)心的些許煩躁。他沒有打擾,默默走到亭子的另一側(cè),望著山下被白雪覆蓋的校園輪廓,靜靜地聽著。
一曲終了,余音裊裊。吹簫的男生似乎這才察覺到有人,轉(zhuǎn)過身來。他看起來比范俊武年紀(jì)稍小,面容清秀,帶著一股藝術(shù)生的書卷氣,眼神干凈而溫和。
“不好意思,不知道有人來,打擾了?!蹦猩溉灰恍?,聲音也如他的簫聲般清澈。
“沒事?!狈犊∥浜喍痰鼗卮?,目光依舊望著遠(yuǎn)方。
男生收起洞簫,走到范俊武身邊,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,輕聲說:“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,我就喜歡來這里吹吹簫。好像對著山谷說話,回聲能帶走一些煩惱?!?/p>
范俊武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。這個陌生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情緒。
“我叫白溪,音樂學(xué)院民樂系的新生?!蹦猩鲃幼晕医榻B,笑容友善,“學(xué)長是……范俊武學(xué)長吧?我認(rèn)得你,藝術(shù)節(jié)上你和江詩韻學(xué)姐的節(jié)目很精彩?!?/p>
聽到江詩韻的名字從陌生人口中說出,范俊武的心刺痛了一下,他沒有回應(yīng)。
白溪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冷淡,自顧自地說下去,語氣帶著純粹的欣賞:“江學(xué)姐的舞蹈,很有靈氣,特別是情感的表達(dá),非常打動人。我聽說她去巴黎參加‘新星計劃’了,真厲害。那樣的舞臺,才配得上她的才華?!?/p>
他的話像一根根細(xì)針,扎在范俊武的心上。是啊,巴黎,那個他狼狽逃離的地方,才是她應(yīng)該閃耀的舞臺。而他,除了給她帶來麻煩,還能給她什么?
“學(xué)長,”白溪忽然轉(zhuǎn)過頭,看著范俊武,眼神認(rèn)真,“你覺得,喜歡一個人,最重要的是什么?”
范俊武被這個突兀的問題問住了,半晌,才沙啞地回答:“……不知道。”
白溪笑了笑,望向逐漸沉入地平線的夕陽,說:“我覺得,是信任和成全吧?!?/p>
“信任和成全?”范俊武重復(fù)著這四個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