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204章 出柙（第2頁）

眼前是一片近乎絕對的黑暗，只有遠(yuǎn)處某些機器指示燈發(fā)出的、微弱的紅色或綠色光點，像黑暗中窺伺的獸眼?？諝馕蹪釔灍?，巨大的管道縱橫交錯，發(fā)出低沉的嗡鳴，腳下的金屬網(wǎng)格走道踩上去發(fā)出空洞的響聲。

這里是醫(yī)院不為人知的“內(nèi)臟”，是維持表面光鮮運轉(zhuǎn)的、骯臟而繁忙的基底。

“快遞員”對這里似乎異常熟悉，他抱著江詩韻，在迷宮般的管道和設(shè)備中快速穿行，腳步輕盈，幾乎沒有發(fā)出多余的聲音。黑暗中，他的方向感好得驚人。

江詩韻閉著眼，感受著身體的顛簸和周圍機器運行的震顫。恐懼并未消失，但一種奇異的、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平靜，緩緩從心底升起。她逃出來了。暫時地。

不知走了多久，前方出現(xiàn)了一扇類似防火門的出口。“快遞員”停下腳步，將她輕輕放下，讓她靠在一根冰冷的管道上。

“從這里出去，是醫(yī)院后院靠近垃圾處理站的一條小巷。巷口停著一輛沒有牌照的灰色面包車，車門沒鎖?！彼Z速很快，聲音壓得很低，“上車，躲在后面。無論聽到什么，看到什么，都不要出來，直到有人來接你?！?/p>

他塞給她一把冰冷的車鑰匙。

“你是誰？”江詩韻終于問出了口，聲音嘶啞得像破鑼。

“快遞員”的動作頓了一下，帽檐下的目光似乎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，但那眼神太過復(fù)雜，她看不懂。

“受人之托?！彼换卮鹆怂膫€字，然后不再多言，轉(zhuǎn)身，毫不猶豫地再次沒入來時的黑暗之中，腳步聲迅速遠(yuǎn)去，消失在那片巨大的嗡鳴里。

仿佛他從未出現(xiàn)過。

江詩韻靠著冰冷的管道，劇烈地喘息著。身體的疼痛和虛弱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而來。她握緊了手中那把冰冷的鑰匙，看了一眼那扇通往未知自由的門。

沒有退路了。

她咬著牙，用盡最后一絲力氣，拖著那條依舊沉重的石膏腿，扶著粗糙的管道壁，一步一步，挪向那扇門。

伸手，推開。

外面是醫(yī)院后院。天色已經(jīng)大亮，但這里堆滿了綠色的垃圾箱和廢棄的醫(yī)療器械，空氣中彌漫著腐爛和消毒水混合的怪異氣味。一條狹窄、骯臟的小巷就在眼前。

巷口，果然停著一輛破舊的、沒有牌照的灰色面包車。

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后那扇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的門，然后拄著不知何時又被“快遞員”塞回她手中的拐杖，一步一步，蹣跚而堅定地，走向那輛灰色的面包車。

拉開車門。里面空無一人，車廂里有一股淡淡的汽油和灰塵的味道。

她爬上后座，蜷縮在最里面的角落，關(guān)上車門。

世界瞬間安靜下來。只有她自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，和車外遠(yuǎn)處傳來的、模糊的城市噪音。

她出來了。

像一頭被迫趕得筋疲力盡的困獸，終于撞破了牢籠的一角，暫時蜷縮在一個骯臟卻相對安全的陰影里。

但柙外，依舊是危機四伏的獵場。

她閉上眼睛，將臉埋進(jìn)膝蓋，感受著劫后余生的、冰冷的戰(zhàn)栗。

而在城市的另一端，看守所的單獨囚室里，范俊武聽著外面隱約傳來的、不同于往常的騷動和車輛頻繁進(jìn)出的聲音，緩緩睜開了眼睛。

風(fēng)，似乎真的開始轉(zhuǎn)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