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生,林小姐?!毙聛淼墓芗沂且粋€四十歲左右、戴著金絲眼鏡、看起來一絲不茍的男人,他微微躬身,語氣恭敬卻疏離,“一切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妥當。”
顧夜宸被陳特助和一名看起來像是私人醫(yī)生的男人扶著,在沙發(fā)上坐下。他揮了揮手,陳特助和醫(yī)生便安靜地退到了一旁。
他的目光這才重新落到林微身上,那眼神平靜無波,卻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審視,讓她無所遁形。
“你受了驚嚇,需要靜養(yǎng)?!彼_口,聲音依舊有些虛弱,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力度,“從今天起,沒有我的允許,你不必再去學(xué)校,所有課程和畢業(yè)事宜,陳特助會代為處理。”
林微的心猛地一沉?!盀槭裁矗课业漠厴I(yè)創(chuàng)作……”
“在這里也可以畫?!鳖櫼瑰反驍嗨?,語氣沒有絲毫轉(zhuǎn)圜的余地,“你需要什么畫材,告訴管家,他會為你準備?!?/p>
這根本不是商量的口吻,這是通知,是命令。
他頓了頓,視線掃過她依舊有些蒼白的小臉和手腕上細微的擦傷,眸色深沉,補充道:“最近外面不太平,蘇家那邊雖然暫時不敢動作,但難保沒有其他心思的人。你留在這里,是最安全的。”
“養(yǎng)傷”與“保護”。
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。
可林微卻清晰地感覺到,這看似關(guān)懷的背后,是密不透風的控制和變相的軟禁。他切斷了她與學(xué)校的聯(lián)系,等同于切斷了她正常的社會交往和通往獨立的路徑。他將她圈禁在這座豪華的別墅里,與這些陌生的、只聽從于他的傭人為伍,她幾乎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囚徒。
“你這是在軟禁我?”林微抬起頭,直視著他,聲音帶著不敢置信的顫抖。
顧夜宸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似乎對她用了“軟禁”這個詞感到不悅。他靠在沙發(fā)背上,因為肋骨的疼痛而微微調(diào)整了一下姿勢,語氣卻依舊冰冷:“我說了,這是為了保護你。在你完全‘康復(fù)’,并且外界環(huán)境‘安全’之前,這是最好的安排?!?/p>
他將“康復(fù)”和“安全”這兩個詞咬得意味深長。
林微看著他冷靜到近乎殘酷的側(cè)臉,一股寒意從心底涌起。他所謂的“康復(fù)”,恐怕不僅僅是指她身體上的擦傷和驚嚇,更是指她對他是否“完全順從”、是否“斷絕外界不該有的聯(lián)系”的確認。而他所謂的“安全”,也不過是確保她這個“所有物”不會再次脫離他的掌控范圍。
“我的手機呢?”她想起之前在醫(yī)院關(guān)機后,手機似乎被陳特助收走了。
“暫時由我保管?!鳖櫼瑰返?,“你需要聯(lián)系誰,可以通過管家或者陳特助轉(zhuǎn)達?!?/p>
最后一條與外界直接、自由的溝通渠道,也被徹底斬斷。
林微站在原地,只覺得渾身冰涼。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,這個不久前才為了她不顧自身安危的男人,此刻卻用最溫柔的理由,構(gòu)筑起了最堅硬的牢籠。感恩與憤怒,擔憂與恐懼,在她心中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(wǎng),讓她喘不過氣。
她忽然覺得有些可笑。她之前竟然還會因為他舍身相救而心動,還會因為他的傷勢而心軟?;蛟S,對他來說,救她與囚禁她并不矛盾。救她,是維護他不容侵犯的所有權(quán);囚禁她,則是行使這份所有權(quán)的方式。
“顧夜宸,”她深吸一口氣,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,卻依舊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哽咽,“你是不是……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?哪怕一點點?”
所以才會在醒來后,因為她片刻的猶豫而立刻筑起高墻?
所以才會用這種極端的方式,將她與外界徹底隔離?
顧夜宸沒有回答。他只是沉默地看著她,深邃的眼眸如同兩口幽深的古井,映不出絲毫情緒,也讓人窺探不到底。
他的沉默,本身就是最殘忍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