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父子
燕曜看燕屹竟然吃的下飯,更紅了眼睛,火冒三丈:“屹哥兒,永嘉郡王來時你在哪里?是不是又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去玩了?”
燕屹不回答,“啪”一聲放下筷子,起身就走。
燕曜氣的面如金紙,又不能像往常一樣起身把兒子打個半死,抓起榻下放著的痰盂,抬手就往燕屹身上砸,剛抬起上半身,就疼的“哎喲”一聲,倒在榻上。
痰盂“咕?!睗L到燕屹腳邊,燕屹用腳踢開,冷笑一聲,眼中譏諷之色表露無疑。
他順勢看一眼琢云。
琢云也放下了筷子——但是不為父子紛爭所動,改為用手吃黃金雞。
今天廚子沒有斬雞,他只用筷子叨一小塊肉,琢云撕扯下一條油膩膩的雞腿,張嘴就啃,吃相倒是被管束過的吃相,沒有把一條腿蹬到椅子邊上,但架勢不小,是個鬧過饑荒的吃法。
他不再看,扭頭去議事廳看望燕鴻魁。
燕曜陰沉著臉不說話,琢云啃完這只雞腿時,他叫來丫鬟:“去把屹哥兒的畫拿來我看看,撿好的拿,我讓老太爺給他弄到畫院里去?!?/p>
丫鬟應(yīng)聲而去,不到片刻就卷來十多副裱好的畫,在貴妃榻前邊安放一張方凳,畫放在凳子上,方便燕曜看。
燕曜展開一張,見畫上墨色淋漓,線條剛硬,一只黑鴉站在石上,石頭扭曲如無骨之蟲,像咬住了烏鴉的腳,烏鴉展翅岔腿,撅著屁股,羽冠炸開,怒目圓瞪,一股無可奈何的怒氣從畫上噴薄而出。
燕曜發(fā)出一聲嗤笑——有官在,畫畫就是修身養(yǎng)性,是雅士,沒有官在身,畫畫就是末流,是小道,是匠人。
哪怕進了畫院,也是為禁宮上漆、為寺廟繪彌勒佛,為皇帝代筆。
毫無用處。
更何況燕屹不擅用色,連畫院都進不去。
他手指在宣紙和錦娟之間細細摸索,找到一個細小縫隙,指甲插進去,翹起來一塊,狠狠往下一撕,“刺啦”一聲,一條宣紙從背裱上揭下來,畫上怪石分做兩半,畫毀于一旦。
屋中丫鬟驚的“呀”了一聲:“老爺……”
有人悄然挪步,想去給燕屹報信。
“誰敢出這個門,去給他報信,今天就發(fā)賣出去?!毖嚓讓嫾埶旱姆鬯?,扔在地上,再打開一張,同樣的法子開撕。
他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。
燕屹五六歲時因為愛畫、愛說笑、好哭等事,常常挨揍,他有時拿藤條抽,有時讓小廝把人按在長凳上打板子,等到燕屹十二歲那年,因不去州學(xué),被他一腳踹到心窩里,至此父子兩人就成了仇人,但那些打,都比不上他現(xiàn)在做的事情。
他在撕毀燕屹的心血,抹掉他的過去,毀滅他的將來。
想到燕屹發(fā)現(xiàn)時的表情,他就有一種宣泄的痛快。
燕曜撕的不快,他動一動就痛,撕一張歇一歇,燕屹旋風(fēng)似的刮進來時,琢云不知不覺將雞吃的精光,撐的頭昏腦漲,失去神智,呆著臉坐在那里擦手。
燕屹跨過門檻后驟然停下,臉色開始發(fā)白,眼睛變得很紅,整個人開始哆嗦。
他看著滿地碎紙,內(nèi)心悲憤,看到燕曜后,悲憤煙消云散,不值一提——讓他恐懼的是這樣一個父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