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遞宿黃冊上簽花押,一通鬼畫糊涂,她拿起披風(fēng),搭在胳膊上,邁出門檻,傅利、王子伽跟在她身后,一直跟出西便門,琢云停下腳步,將兩百五十兩遞給王子伽:“去銀樓,全部換成銅錢,一家銀樓不夠,就多換幾家,用籮筐挑到酸棗門外西邊駐軍所在?!?/p>
“是?!蓖踝淤そ釉谑种?,急急跑走。
“你跟我去賃馬。”琢云看傅利。
“是,統(tǒng)領(lǐng),聽說咱們大戟衛(wèi)沒有新入快行,只有個新上任的都頭,不是從兵籍里挑出來的?!?/p>
“賃馬什么價錢?”
“一百六十文一天,統(tǒng)領(lǐng),你知不知道是誰?”
“知道?!?/p>
“誰?”
“我的弟弟?!?/p>
“哦。。。。。。?。俊?/p>
“燕屹?!?/p>
燕屹此時在酸棗門外西邊屯軍處,大戢衛(wèi)軍營中。
他穿件黑色窄袖缺胯衫袍,蹲在練兵場旁,露出白色小口褲和油皂靴,環(huán)首刀橫放在大腿上,他一手搭著刀,一手撐著腮幫子,皺眉看手底下七十幾個快行沖上斜坡,隨后跳過近六尺的溝壕,拎著刀沖殺。
沖殺是假把式,眾人無心演練,都在等落到自己頭上的事物。
燕屹伸手使勁一捏山根,頭隱隱作痛。
大戢衛(wèi)地位低于左翊、右翊、白馬,營房離水源遠,離茅房排泄的溝渠近。
軍醫(yī)在溝渠里撒了許多草藥,防瘟疫,大量草藥堆積出的氣味,混合著茅房味,遠遠飄過來,尋常人只覺得有異味,他嗅覺異常靈敏,已經(jīng)快要作嘔。
除此之外,每一處都不舒適,三山冠、窄袖缺胯衫袍,油靴,都緊緊箍住他的身體,讓他不舒服。
他伸手扯了扯勒在額上的冠沿,塵土飛揚,撲到他臉上。
幾個都頭三三兩兩聚集,看一眼演練,看一眼燕屹——小孩,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。
有人陰陽怪氣:“嚴禁司一日不如一日,什么香的臭的都有?!?/p>
燕屹一動不動,閉上眼睛,讓太陽光落在自己臉上。
“誒,”有人上前,輕踢燕屹,“燕小哥,你練過武功沒?”
燕屹半邊腦袋疼起來,他掀動眼皮,掃一眼身前那條腿,驟然起身,三山冠撞向來人下巴,“砰”一聲過后,來人后退,罵一聲“他娘的”,牙齒磕著舌頭,啐出一口血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