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開寂滅潭的短暫庇護(hù),四人重新投入陰冷潮濕的山隙之中。沿著楊少白指引的、由石碑光圖顯示的“生門”路徑,他們艱難地向上攀爬。腳下是濕滑的、長滿青黑色苔蘚的巖石,頭頂是狹窄的一線天光,空氣中彌漫著比潭邊更濃的腐朽氣息。
每個人都沉默著,節(jié)省著每一分氣力。陳啟的左臂詛咒在離開石碑影響范圍后,再次傳來隱隱的刺痛,提醒著他遠(yuǎn)未擺脫困境。蘇離緊握龜甲,感受著其中緩慢恢復(fù)的靈性,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前方幽暗的通道。楊少白走在最前,憑借記憶和殘存的推演能力,辨認(rèn)著幾乎被苔蘚覆蓋的古老標(biāo)記,每一步都小心翼翼。
羅烈沉默地跟在最后,玄鐵巨斧拖在身后,在石面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。他低垂著頭,亂發(fā)遮住了表情,但周身那股壓抑的、躁動不安的氣息卻收斂了許多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疲憊和……一絲竭力維持的克制。陳啟的話似乎起了作用,他正在嘗試與體內(nèi)那股危險的力量共存,而非被其吞噬。
攀爬了約莫半個時辰,前方豁然開朗,但景象卻讓四人倒吸一口冷氣。
所謂的“尸苔林”,并非真正的樹林,而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、生長在巨大溶洞中的奇異菌群。無數(shù)慘白色、形如扭曲人手的菌菇密密麻麻地覆蓋了每一寸地面、石壁和洞頂,它們大小不一,最大的如同小樹,菌蓋下垂著黏糊糊的、暗紅色的菌褶,散發(fā)出濃烈得令人作嘔的甜膩腐臭味。整個空間被一種陰冷的、慘綠色的幽光籠罩,光源正是這些菌菇本身??諝庵酗h浮著細(xì)密的、如同骨灰般的孢子,吸入口鼻,帶來一陣眩暈和惡心。
“屏住呼吸!這孢子有毒!”楊少白立刻低喝,用衣袖捂住口鼻。他掌心的烙印在接觸到孢子后,傳來一陣灼痛,顯然這些孢子對邪穢之物有刺激作用。
蘇離立刻催動龜甲,翠綠色的光暈擴(kuò)展開,將四人籠罩其中。孢子落在光罩上,發(fā)出“滋滋”的輕微聲響,被凈化消散。但蘇離的臉色也隨之白了一分,維持光罩對靈性的消耗不小。
“這就是‘尸苔’?”陳啟眉頭緊鎖,斬魂刀微微出鞘,刀身映照著慘綠的光,顯得格外詭異。他能感覺到,這片菌林深處,隱藏著無數(shù)微弱但充滿惡意的生命氣息。
“古籍記載,‘尸苔’生于極陰之地,以腐尸怨氣為養(yǎng)料,其孢可惑人心智,蝕人血肉?!睏钌侔茁曇舫翋灒翱磥?,這寂滅潭溢散的怨氣,滋養(yǎng)了這片魔物。生門路徑……必須穿過這里?!?/p>
沒有退路。四人只能硬著頭皮,踏入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菌林。
腳下是柔軟而富有彈性的菌蓋,踩上去發(fā)出“噗嘰”的聲響,仿佛踩在腐爛的尸體上。四周寂靜無聲,只有他們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在空曠的溶洞中回蕩,更添幾分恐怖。慘綠色的幽光搖曳不定,將他們的影子拉長扭曲,投射在密密麻麻的菌柱上,如同群魔亂舞。
越往深處走,菌菇的形態(tài)越發(fā)詭異,有些甚至呈現(xiàn)出模糊的人臉形狀,空洞的“眼眶”仿佛在注視著不速之客??諝庵刑鹉伒母粑兑苍絹碓綕?,即使有龜甲光罩過濾,也讓人陣陣反胃。
突然,走在最前的楊少白腳步驟停,低聲道:“有東西過來了。”
只見前方菌林深處,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,仿佛有無數(shù)東西在蠕動。緊接著,一片慘白色的“潮水”向著他們涌來——那是無數(shù)拳頭大小、形如蜘蛛的菌瘤怪蟲,它們移動迅速,口器開合,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“咔嚓”聲。
“小心!”陳啟厲喝,斬魂刀揮出,金藍(lán)刀光掃過,將沖在最前的幾只菌瘤蟲斬成兩半,濺出腥臭的綠色汁液。但更多的怪蟲前仆后繼地涌上。
蘇離加強(qiáng)龜甲光罩,將怪蟲阻擋在外。但怪蟲數(shù)量太多,它們瘋狂地撞擊、啃噬著光罩,光罩劇烈波動,蘇離的額頭滲出細(xì)汗。
“這樣下去不行!光罩撐不?。 睏钌侔缀暗?,他試圖用青銅短劍攻擊,但效果甚微。
就在這時,羅烈動了。他低吼一聲,踏步上前,玄鐵巨斧帶著一股蠻橫的力量橫掃而出!沒有動用那危險的煞氣,僅僅是純粹的肉身力量配合巨斧的重量,掀起一道罡風(fēng)!
“轟!”
罡風(fēng)所過之處,大片菌瘤蟲被碾碎吹飛,清理出一片空地。但更多的怪蟲又從四面八方涌來。
“不能戀戰(zhàn)!找路徑快速通過!”陳啟判斷道。他揮刀護(hù)住側(cè)翼,與羅烈一左一右,如同兩把尖刀,試圖在蟲潮中撕開一條通路。楊少白指引方向,蘇離全力維持光罩,四人且戰(zhàn)且行,向菌林深處突進(jìn)。
怪蟲似乎無窮無盡,更麻煩的是,他們的行動驚動了更大的東西。溶洞深處傳來沉重的拖沓聲,幾株巨大的、形如章魚的尸苔蠕動著觸手般的菌根,向他們包圍過來,菌根上滴落著具有強(qiáng)烈腐蝕性的黏液。
“避開那些大的!”楊少白急呼。
四人左沖右突,險象環(huán)生。羅烈殺得興起,眼中又開始泛起紅絲,斧勢越發(fā)狂猛,險些將一株擋路的巨大尸苔劈碎,濺起的腐蝕黏液差點沾到蘇離的光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