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烈的命,被楊少白和蘇離從鬼門關硬生生拽了回來。但所有人都知道,這只是一個開始。在梅里雪山面前,死亡,從來不是最可怕的事,最可怕的是,在死亡降臨之前,那種緩慢而絕望的、被大自然的力量一點點碾碎的過程。
隊伍在邊境線附近休整了整整一天一夜。蘇離的丹藥和楊少白的急救,暫時穩(wěn)住了羅烈的病情,但他依舊虛弱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、如同風箱般的嘶鳴。卸嶺力士們的情況稍好,但每個人都像被抽走了骨頭,面色青紫,嘴唇干裂,眼神中充滿了疲憊和對未知的恐懼。
陳啟胸口的鎖心輪,在最初的劇烈反應后,也漸漸平息下來,只是偶爾傳來一陣輕微的悸動,像一顆不安分的心臟。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紛亂的思緒,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困境上。
第二天清晨,天還沒亮,隊伍再次出發(fā)。
這一次,他們的目標,是翻越眼前這座如同巨神般橫亙在天地之間的——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的埡口。
“都給我打起精神!”羅烈的聲音依舊沙啞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。他被兩名力士用簡易的擔架抬著,但腰桿依舊挺得筆直,像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幟,“前面就是鬼見愁埡口,海拔五千二!不想死在這里,就把吃奶的勁兒都給我使出來!”
沒有人回應。沉重的喘息聲,代替了所有的語言。每個人都在用盡全力,對抗著那無處不在的、令人窒息的壓力。
越往上走,空氣越是稀薄。氣溫也以驚人的速度下降。起初只是刺骨的寒風,漸漸地,風里開始夾雜著細小的冰晶,打在臉上,像針扎一樣疼。防寒服的外層很快就結(jié)了一層薄冰,行動變得異常僵硬和笨拙。
陳啟感覺自己的肺像兩個破舊的風箱,無論怎么努力,都吸不進足夠的氧氣。大腦因為缺氧而陣陣眩暈,眼前的景物開始出現(xiàn)重影。他只能低著頭,看著前面楊少白的腳后跟,一步一步,機械地向前挪動。
楊少白走在最前面。他的情況比其他人稍好,但臉色也蒼白得嚇人。他手中拿著那個黃銅氣壓計,每隔一段時間就看一眼,然后用一種近乎耳語的聲音,報出當前的海拔和氣壓。那聲音微弱得幾乎被風聲淹沒,卻像燈塔一樣,為身后這支在死亡線上掙扎的隊伍,指引著方向。
“四千八百米……氣壓……只有海平面的一半……”他的聲音帶著顫抖,每說一個字,都像是在消耗所剩無幾的體力。
蘇離緊跟在陳啟身邊。她的龜甲被她貼身藏著,散發(fā)出微弱的溫熱,勉強驅(qū)散著刺骨的寒意。她不時會停下來,從藥囊里拿出一些藥丸,塞進陳啟和旁邊力士的嘴里。她的動作依舊穩(wěn)定,但呼吸也明顯急促了許多,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。
“堅持住……就快到了……”她對著陳啟,也像是在對自己說。
路程,變得無比漫長。每一步,都像是在泥潭中掙扎。積雪越來越厚,最深的地方,能沒到大腿。每拔出一條腿,都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??耧L卷著雪粒,劈頭蓋臉地砸來,能見度不到十米。天地間,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的死寂,和呼嘯的風聲。
突然,隊伍前方傳來一聲驚呼!
“??!”
一名年輕的卸嶺力士腳下一滑,整個人順著陡峭的冰坡就往下溜!他驚恐地大叫著,雙手胡亂地抓撓,卻什么也抓不住!
“抓住他!”羅烈在擔架上嘶聲吼道!
距離他最近的兩名力士下意識地撲過去,想要抓住他,但冰面太滑,他們自己也差點被帶倒!
千鈞一發(fā)之際,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竄出!
是楊少白!
他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,竟然在光滑如鏡的冰面上穩(wěn)住了身形,手中的探路竹杖閃電般遞出,精準地卡在了那名力士的腋下!
“咔吧!”
竹杖發(fā)出不堪重負的呻吟,幾乎要斷裂!楊少白悶哼一聲,整個人被那股下墜的巨大力量帶得向前滑去,雙腳在冰面上犁出兩道深深的溝壑!
“楊兄!”陳啟目眥欲裂,想沖過去幫忙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雙腿發(fā)軟,根本動彈不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