肯特臉上的狂熱笑容不變,他緩緩直起身,撫摸著手中的玳瑁煙斗,仿佛在安撫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:“先生們的熱忱如同陽光照暖了倫敦的霧!令人感動!但神只的加碼…呵…”他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調(diào)子,目光掃過眾人,“需要真正有實力、并理解其最終歸宿的紳士來背負…不妨先…”
就在肯特勛爵圓滑地拖延時間、暗中挑動各方神經(jīng)之際——
陳啟已經(jīng)如同真正的泥腿乞丐,拖著腳步,一點點蹭到了房間最邊緣、靠近侍者的小茶桌旁。他躬著腰,抓起桌上幾個客人吃剩的點心殘渣,也不嫌骯臟,胡亂地往自己那張沾滿炭灰的臉上和破棉襖領口里塞著、抹著,嘴里含糊地發(fā)出滿足的哼哼聲。污穢的點心油漬、糖霜和他臉上的黑灰混合在一起,在煤氣燈光下顯得更加骯臟不堪。那油膩甜膩的氣味混著身上固有的酸臭,令人作嘔。
“滾開!臭要飯的!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!”刀疤保鏢皺著眉頭上前一步,眼神厭惡地低喝,一只手按向腰間鼓囊的槍套位置。
坐在角落那個端著托盤的侍者更是面色鄙夷,下意識地向后閃避,仿佛靠近陳啟就會被傳染上骯臟的疾病。
“嘿嘿…老爺們賞口飯吃…”陳啟咧開嘴,露出被點心渣糊住的白牙,眼神渾濁呆滯,甚至帶著點討好的諂笑。他一邊唯唯諾諾地向后挪著腳步,一邊“不小心”地用肘部撞翻了茶桌邊上一個半滿的小炭盆!
哐當!
炭盆傾倒!幾塊燃著紅光的碎炭和灰白的爐灰瞬間迸濺開來!
“??!我的新褲子!”離得稍近的吳老板驚呼一聲,心疼地看著褲腿上濺到的幾點灼痕。
“廢物!怎么伺候的!”肯特勛爵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擾,略帶慍怒地呵斥侍者。整個房間的注意力瞬間被這混亂的鬧劇分散了那么極其短暫的一瞬!
就在這不到兩秒的混亂時間!
借著彎腰作勢躲避飛濺炭火的動作掩護!陳啟那只沾滿點心油漬和炭灰黑渣的右手如同閃電般探出!指間捏著剛才在地上摸到的、一塊比指甲還小、邊緣異常鋒利的碎鏡片!
鏡片極其微小,混在潑灑的炭火灰燼中毫不起眼!
他的手腕快如電閃!帶著街頭混混搶奪錢包時練就的精準本能!
碎片尖銳的棱角在煤氣燈光下劃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細小寒光——
嗤!
極其輕微的一聲銳響!
碎鏡片的鋒利邊緣如同手術刀,瞬間精準地切入并挑起紙莎草地圖那個發(fā)丘印壓痕邊緣極不起眼的一小撮絨毛狀的、沾著凝固油污的紙纖維!
動作快、準、輕!
一小團混合著淺金色紙纖維和凝固油污的、只有半顆米粒大小的碎屑,瞬間被鋒利的鏡片棱角牢牢黏附帶走!
陳啟手指猛地一蜷!沾滿油污黑灰的手指將那微小碎屑連同碎鏡片一起死死攥入手心!一切發(fā)生的時間短到連一直盯著地圖的肯特都毫無察覺!他只覺得桌面上似乎被炭灰弄得更臟了一點,有些不耐地皺眉。
與此同時!就在陳啟成功攫取紙屑碎屑的瞬間——
一種如同極地冰層突然斷裂、帶著無盡陰寒死寂氣息的精神沖擊,如同穿越了時空的無形巨網(wǎng),毫無征兆地狠狠掃過整個房間!
嗡?。?!
刀疤保鏢按槍的手瞬間僵在半空!臉上原本猙獰的刀疤都扭曲了一下!角落里端著托盤、剛扶穩(wěn)小炭盆的侍者渾身猛地一顫,膝蓋發(fā)軟幾乎站立不?。∩踔吝B那幾個氣場沉凝的買家都同時身體微震,眼中閃過極其短暫的驚愕與茫然!桌上的煤氣燈火苗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猛踩了一腳,陡然縮滅下去半寸,昏黃的光線將每個人的影子拉扯得更加猙獰漫長!
精神沖擊如潮水般瞬間退去!
房間內(nèi)陷入一種更加詭異粘稠的死寂!仿佛呼吸都被凍結(jié)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