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少白艱難地吞咽了一下,繼續(xù)緩緩說道,仿佛每說一個字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:
“從進(jìn)入這座地宮開始,我們就被一個先入為主的念頭困住了——認(rèn)為當(dāng)年的悲劇,是陳遠(yuǎn)山前輩和卸嶺先祖背叛、搶奪寶物、導(dǎo)致搬山先祖犧牲,青銅門關(guān)閉?!?/p>
他頓了頓,指向這間偏殿的布局和那些壁畫殘跡:“但你們看這里……這根本不是主墓室或者藏寶殿的規(guī)制。這更像是一處……祭壇,或者鎮(zhèn)壓之地的外圍偏殿。那些雕像,不是守護(hù),而是警示,是封印的一部分。”
陳啟眉頭緊鎖,若有所思。蘇離也凝神看向壁畫,隱約覺得那些扭曲的圖案確實更像某種封印符咒,而非敘述功績的畫卷。
楊少白看向羅烈,語氣平靜卻帶著沉重:“羅兄,你們卸嶺一脈世代守護(hù)的,或許根本不是什么寶藏,而是一道……門。一道連接著某個極兇之地的‘門’。當(dāng)年的探索,不是尋寶,而是除魔?!?/p>
羅烈身體一震,猛地抬頭看向楊少白,眼中充滿了震驚和懷疑。
楊少白沒有回避他的目光,繼續(xù)分析,邏輯越來越清晰:“青銅門不是被搬山先祖‘意外’關(guān)閉的。很可能是……犧牲!是搬山先祖以自身為代價,強行合攏了那扇即將徹底洞開的‘門’,阻止了門后更可怕的東西完全降臨!”
這個推斷石破天驚,讓陳啟和蘇離都倒吸一口涼氣。
“而陳遠(yuǎn)山前輩和卸嶺先祖,”楊少白的聲音帶著一絲敬意,“他們并非攜寶潛逃,而是……善后!門雖然關(guān)上了,但門縫里泄露出來的力量,已經(jīng)形成了可怕的詛咒,并且開始反噬和擴散。他們離開,極有可能是為了尋找徹底封印‘門’或者化解詛咒的方法,是為了阻止災(zāi)禍蔓延到外界!那或許是一條九死一生、甚至無法回頭的路。”
他抬起手,展示著掌心的烙印,又指了指陳啟手臂的紋路和羅烈體內(nèi)躁動的力量:“我們身上的詛咒,我們經(jīng)歷的一切,都不是因為先祖的貪婪,而是因為……我們繼承了他們的遺志,或者說,我們觸碰了他們當(dāng)年未能完全解決的災(zāi)難殘留!真正的危險,從來不是彼此,而是那扇‘門’本身,或者是被詛咒污染、可能再次開啟的‘門’內(nèi)之物!”
偏殿內(nèi)一片死寂。
楊少白的分析,像一道閃電,劈開了籠罩在歷史迷霧上的重重陰影,提供了一個截然不同、卻更符合邏輯和眼前線索的解釋。如果真是這樣,那么四門之間的世代恩怨,簡直是一場巨大的誤會和悲劇。
陳啟眼中光芒閃動,他回想起發(fā)丘一脈典籍中一些語焉不詳?shù)挠涊d,似乎隱隱與楊少白的話吻合。蘇離撫摸著龜甲,也感覺到一種沉甸甸的宿命感,或許搬山一脈的守護(hù),遠(yuǎn)不止她所知的那樣。
羅烈怔怔地站在原地,臉上的兇狠和戒備漸漸被茫然和巨大的沖擊所取代。如果……如果祖輩不是背叛者,而是默默背負(fù)著更沉重責(zé)任的守護(hù)者,那他之前的憤怒和痛苦,又算什么?卸嶺力士們也是面面相覷,眼神中的敵意被困惑動搖。
信任的冰點,并未立刻融化,但第一道裂痕,已經(jīng)因為這番顛覆性的分析,悄然出現(xiàn)。
然而,就在眾人心神激蕩之際,楊少白突然臉色劇變,猛地指向偏殿深處一尊最猙獰的青銅雕像:“不對!那雕像的眼睛……剛才……動了一下!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,只見那尊青面獠牙的雕像,空洞的眼窩深處,似乎有一抹極淡的紅光,一閃而逝。
偏殿的“安全”,或許只是假象。楊少白的分析揭開了歷史的一角,卻似乎也驚動了某種沉睡于此的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