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烈那句“死,我們也一起扛!”的咆哮,像一劑滾燙的烈酒,瞬間燒盡了營地里最后一絲寒意和遲疑。篝火的光芒在每個人眼中跳躍,映照出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??諝夥路鹉塘?,沉重而滾燙,壓在每個人的心頭。
陳啟站在那里,胸口的鎖心輪依舊在發(fā)燙,但不再是混亂的悸動,而是一種沉穩(wěn)的、如同戰(zhàn)鼓般的擂動。他看著眼前這群沉默而堅毅的漢子,看著楊少白和蘇離同樣堅定的側(cè)臉,一股前所未有的責(zé)任感與豪情交織著涌上心頭。他知道,從這一刻起,他們不再是一個臨時拼湊的探險隊,而是一個命運緊密相連的整體。
“好!”陳啟的聲音沙啞卻洪亮,回蕩在寂靜的密林中,“既然如此,我們即刻出發(fā)。目標,西藏!”
“出發(fā)!”羅烈第一個響應(yīng),他大手一揮,聲音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權(quán)威,“兄弟們,檢查裝備,清點物資!半個時辰后,拔營!”
命令下達,卸嶺力士們立刻行動起來,整個營地再次忙碌起來,但這次的氛圍與之前截然不同。之前的忙碌是出于警戒和準備,而這次的忙碌,則是為了共同奔赴一場九死一生的征程。
陳啟、楊少白和蘇離被羅烈安排到了臨時搭建的指揮部帳篷里,開始進行出發(fā)前最后的細節(jié)規(guī)劃。
“路線?!绷_烈言簡意賅,他攤開一張巨大的、用多層牛皮紙復(fù)合而成的地圖,用鎮(zhèn)紙壓住四角。這張地圖比楊少白研究的那張獸皮地圖要詳盡得多,上面標注了已知的商路、牧場、河流和山脈走向。
楊少白戴上眼鏡,俯身仔細研究。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,從他們當(dāng)前所在的滇西,一路向北,延伸向那片被稱為“世界屋脊”的白色區(qū)域。
“從這里出發(fā),”他指著地圖上一個點,“我們有兩個選擇。一是走茶馬古道,經(jīng)麗江、香格里拉,進入西藏。這條路相對成熟,有固定的驛站和補給點,但路程遠,耗時久,而且……人多眼雜,容易暴露行蹤?!?/p>
“另一個選擇呢?”陳啟問道。
“翻越梅里雪山。”楊少白的語氣變得凝重,“這條路近了將近一半,但極度危險。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,至今無人登頂,被稱為‘神山’,常年被積雪覆蓋,氣候變幻莫測,雪崩、冰裂縫、高原反應(yīng)……每一項都足以致命。而且,這條線上幾乎沒有補給點,全靠我們自己攜帶物資?!?/p>
帳篷里一片安靜。
走官道,安全但慢,目標太大。走雪山,快捷但險,幾乎是九死一生。
羅烈沉默地聽著,手指無意識地在地圖上摩挲。他身為卸嶺力士的首領(lǐng),最擅長的是在絕境中尋找生機,而非盲目的冒險。但這次,目標的價值,似乎值得他們?nèi)ッ斑@個險。
“我選雪山。”陳啟幾乎沒有猶豫,他看著楊少白,眼神堅定,“時間不等人。而且,既然我們追尋的是上古秘辛,走常人不敢走的路,或許才是正確的方向。”
楊少白點了點頭,推了推眼鏡:“我也傾向于這條路。根據(jù)我之前對古格王朝的研究,他們的先民很可能就是通過這條險峻的通道,從更低海拔的地區(qū)遷徙到高原腹地的。這條路上,可能還保留著一些被遺忘的古道和遺跡,對我們尋找‘千符谷’會有幫助。”
蘇離也輕聲附和:“龜甲在這條路線上,感應(yīng)到的能量波動比官道上強烈得多。它似乎也在指引我們,走向那片更接近天空的土地?!?/p>
羅烈聽著三人的分析,眼中的猶豫漸漸消失。他看了一眼帳篷外那些正在默默收拾行囊的力士,沉聲道:“好!就走雪山!這條路,老子陪你們走!”
他站起身,聲音再次響徹營地:“全體注意!我們改變路線!目標,直接翻越梅里雪山!所有物資,按雪山急行軍標準重新打包!食物、水、藥品,每人額外攜帶三天的應(yīng)急量!”
命令再次傳達下去,營地里響起一片更加忙碌的聲音。這一次,連那些最沉穩(wěn)的老手,臉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。翻越梅里雪山,這五個字,代表的分量太重了。
接下來的幾個時辰,整個營地都圍繞著這條死亡之路進行著最后的準備。
楊少白負責(zé)制定詳細的行軍路線和每日扎營點。他憑借著驚人的記憶力和對地形的理解,在地圖上標注出一條蜿蜒曲折、幾乎貼著雪線行走的路線。他計算著每日的里程,標出可能出現(xiàn)的冰瀑、雪橋和需要繞行的冰裂縫區(qū)。他的工作細致到了極點,甚至連不同海拔地區(qū)的氣壓變化對火器的影響都考慮了進去。
蘇離則在準備應(yīng)對高原反應(yīng)的藥物和食物。她熬制了大量的抗缺氧藥湯,用特制的陶罐密封保存。她還拿出了一些珍稀的藏地草藥,研磨成粉,分發(fā)給每一個人,叮囑他們在出現(xiàn)頭痛、惡心等癥狀時服用。她的動作輕柔而專注,仿佛在為即將出征的勇士們施加最后的祝福。她還不忘檢查陳啟的鎖心輪,用自己的靈力為其溫養(yǎng),希望能減輕那股灼熱對陳啟的負擔(dān)。
而羅烈,則在進行最嚴格的裝備檢查。他親自檢查每一把刀刃是否鋒利,每一張弓的拉力是否足夠,每一個行囊的負重是否均衡。他挨個檢查卸嶺力士們的身體狀況,用手按壓他們的肌肉,觀察他們的呼吸,確保每一個人都做好了應(yīng)對極限環(huán)境的準備。他的目光嚴厲,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(jié)。
在這場緊張有序的準備工作中,陳啟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。他坐在帳篷的角落,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胸口的鎖心輪。那股灼熱感時強時弱,像一個不安分的精靈。
父親的死,祖父的筆記,家族的詛咒……一幕幕畫面在他腦海中閃過。他不是貪生怕死之輩,但是,一想到自己可能會死在這片遙遠的雪山里,一想到自己可能無法完成使命,甚至連累身邊所有的人……一種深深的恐懼,還是像毒蛇一樣,悄然纏上了他的心臟。
他害怕失敗,更害怕自己的死亡,會讓這一切的努力都付諸東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