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流民顫抖的手指指向對岸群山深處,那聲帶著極致恐懼的“蛇母窟”如同冰錐刺入每個人的心臟。渾濁的江風卷著水汽和血腥味,刮在臉上生疼。岸邊,水虎魟龐大的無頭尸體半沉在渾濁的江水里,墨綠色的污血還在不斷擴散,濃烈的腥臭幾乎令人窒息。
“蛇母窟?”羅烈獨眼兇光爆射,一把揪住老流民的衣領,將他整個人踢離了泥地,“說清楚!那是什么鬼地方?!”
老流民嚇得面無人色,雙腿在空中亂蹬,牙齒咯咯作響:“不……不知道……真的……不知道啊……祖……祖輩……都說……那是……禁地……進去……就……出不來了……”他渾濁的眼睛里只剩下純粹的恐懼,“有……有蛇神……住在里面……吃人……”
“放屁!”羅烈啐了一口,將他重重摜在地上,“老子倒要看看,什么蛇神能啃得動老子的斧頭!”他胸口劇烈起伏,剛才硬撼水虎魟的傷勢牽動內(nèi)腑,嘴角又溢出一絲血沫,但那股兇悍之氣絲毫未減。
陳啟的目光越過奔騰的江面,鎖視對岸那片在暮靄中更顯陰森的群山輪廓。胸口的鎖心輪平穩(wěn)運轉,鑰匙核心處的龜甲碎片傳來一陣清晰而冰冷的悸動,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,直指群山深處某個地方。不是呼喚,是警告,是……標記。
“它在里面?!标悊⒌穆曇舻统粒瑤е蝗葜靡傻目隙?。
蘇離跪在楊少白身邊,正用最后一點清水小心地清洗他斷臂處的傷口。布條解開,傷口邊緣的青黑色又蔓延了一絲,絲絲寒氣滲出,周圍的皮膚呈現(xiàn)出不祥的灰敗。她額頭的龜甲疤痕藍光微弱,幾乎熄滅,但當她抬頭望向對岸群山時,那點微弱的藍光猛地急促閃爍了一下,隨即徹底熄滅,只留下一條淡得幾乎看不見的淺痕。她的藍瞳深處,第一次流露出一種近乎絕望的茫然。
“阿哥……我的龜甲……感覺不到了……”她的聲音輕如耳語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“那里……好像……有什么東西……把……把感應……吞掉了……”
楊少白依舊昏迷,呼吸微弱。瘦猴拖著傷腿,默默地將所剩無幾的繩索和工具歸攏。另外兩個力士互相包扎著傷口,眼神疲憊而麻木。流民們瑟縮在窩棚角落,驚恐地看著這群如同從地獄爬出來的煞神,大氣不敢出。
“道長怎么樣?”陳啟走到蘇離身邊,蹲下身。
蘇離搖搖頭,藍瞳中憂色濃重:“寒氣……壓不住了……藥……也沒了……”她摸了摸腰間幾乎空癟的皮囊,里面只剩下幾粒顏色暗淡的藥丸。
陳啟沉默片刻,從自己破爛的衣襟內(nèi)袋里取出一個油紙包,里面是幾塊保存完好的、深褐色的肉干。“喂他吃點。”他將肉干遞給蘇離,目光掃過眾人,“天亮渡江?!?/p>
“渡江?”羅烈獨眼一瞪,指著下方奔騰咆哮的瀾滄江,“就憑這幾塊破木板?還有這鬼東西的血?”他踢了踢腳邊水虎魟尸體流出的墨綠色污跡,“這水沾上就得爛!”
“有船。”陳啟的目光投向那群流民。
流民們頓時一陣騷動,驚恐地抱成一團。那老者撲通一聲又跪倒在地:“神人……饒命啊……我們……我們只有一條破筏子……經(jīng)不起……風浪啊……”
“少廢話!”羅烈巨斧一頓,地面都震了震,“船在哪?帶路!”
在羅烈的兇威和巨斧的寒光下,流民們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帶著眾人繞到窩棚后面一處隱蔽的巖縫里。里面果然藏著一艘用粗大原木和藤蔓勉強捆扎成的筏子,長約兩丈,寬不足一丈,簡陋得令人心寒,不少地方已經(jīng)朽爛發(fā)黑,縫隙里滲著水。
“就這?”羅烈氣得差點一斧頭劈了筏子,“這玩意能過瀾滄江?放個屁都能散架!”
“只能……湊合用了……”瘦猴檢查著筏子,用匕首削掉幾根朽爛的藤條,又從岸邊找來幾根相對結實的浮木,用牛筋繩加固,“總比……游過去強……”
陳啟沒說話,鎖心刀藍光掃過筏子,刀鋒在幾處關鍵連接點輕輕劃過,留下微弱的藍痕。“用這個。”他將鎖心刀遞給瘦猴。刀身上的藍光似乎帶著某種奇特的粘合與加固效果,瘦猴依言將牛筋繩纏繞在藍痕處,繩索竟如同被焊死般牢固。
眾人合力將沉重的筏子拖到水邊。冰冷的江水拍打著筏身,發(fā)出令人不安的呻吟。流民們遠遠躲開,眼神復雜,既有恐懼,也有一絲解脫般的慶幸。
“上筏!”羅烈低吼一聲,率先跳上筏子。筏身劇烈搖晃,發(fā)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。他魁梧的身軀如同定海神針般穩(wěn)住重心。
陳啟背起昏迷的楊少白,蘇離緊隨其后。瘦猴和另外兩個力士互相攙扶著,小心翼翼地爬上筏子。筏子吃水很深,邊緣幾乎與水面齊平。
“解繩!”羅烈喝道。
牛筋繩被砍斷,筏子猛地一晃,隨即被洶涌的江水裹挾著,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向江心!
“抓緊!”陳啟厲喝,鎖心刀插入筏身,刀身藍光暴漲,九個青銅齒輪虛影在筏子周圍若隱若現(xiàn),形成一個微弱的力場,勉強穩(wěn)定住劇烈搖晃的筏身。
渾濁的江水如同沸騰的巨獸,掀起數(shù)尺高的浪頭,狠狠拍打在筏子上!冰冷刺骨的水花瞬間澆透了所有人!筏子在激流中瘋狂旋轉、顛簸,隨時可能解體!
“媽的!穩(wěn)?。 绷_烈死死抓住一根原木,巨斧卡在縫隙里固定身體。他獨眼赤紅,對著江水破口大罵,仿佛這樣就能震懾住這頭憤怒的水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