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330章 羅烈反思（第1頁）

“萬符領(lǐng)域”。

楊少白吐出的這四個字，像一道冰冷的符咒，刻在了每個幸存者的心頭?？諝馑坪醵甲兊谜吵矶林?，每一次呼吸，都仿佛有無數(shù)的、看不見的符文隨著氣流鉆進(jìn)肺腑，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滯澀感。幽藍(lán)色的湖泊死寂如初，但再也沒有人覺得它平靜。那湖面下，仿佛有無數(shù)雙眼睛，在無聲地注視著這群闖入禁地的螻蟻。

隊(duì)伍在亂石坡后建立了臨時營地。說是營地，不過是找了一處相對背風(fēng)、可以勉強(qiáng)監(jiān)視湖泊的凹地。沒有人敢生火，便攜暖爐那點(diǎn)微光在這片詭異的領(lǐng)域中顯得如此微不足道，反而可能引來不可預(yù)知的危險。大家只是默默地擠在一起，依靠微弱的體溫和所剩無幾的斗志，對抗著從四面八方滲透而來的、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一種無形的壓力。

陳啟安排傷勢較輕的力士輪班警戒，重點(diǎn)監(jiān)視湖泊和四周那些刻著詭異紋路的黑石。蘇離盤膝坐在稍遠(yuǎn)些的地方，雙手捧著龜甲，閉目凝神，試圖更清晰地解讀這片領(lǐng)域傳遞來的信息，眉宇間滿是凝重。楊少白則靠在一塊巖石旁，臉色蒼白如紙，雙眼卻異常明亮，死死盯著掌心一個簡易的、用炭筆在皮紙上畫的凌亂圖案，手指偶爾顫抖地比劃著，口中念念有詞，似乎在瘋狂地計(jì)算和推演著此地符氣的運(yùn)行規(guī)律。

整個隊(duì)伍彌漫著一種壓抑的寂靜，只有風(fēng)聲穿過石縫的嗚咽，和傷員偶爾抑制不住的、痛苦的呻吟。

羅烈躺在擔(dān)架上，被安置在人群中央。赤血融陽丹的藥效還在持續(xù)，讓他勉強(qiáng)吊住了性命，但肺部如同破風(fēng)箱般的雜音和胸腔火燒火燎的劇痛，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傷勢的沉重。他睜著眼，望著灰蒙蒙的、仿佛被符文扭曲的天空，眼神空洞，沒有了往日睥睨一切的狂傲，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和……一絲茫然。

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周圍。

他看到那個被狼咬碎肩膀的年輕力士阿吉，雖然被蘇離穩(wěn)定了傷勢，但整條左臂軟軟垂著，臉上沒有一絲血色，眼神渙散，只有在劇痛襲來時才發(fā)出一聲壓抑的悶哼。他看到那個頭痛嘔吐的老兵，蜷縮在角落里，身體不時地抽搐一下。他看到其他幸存下來的弟兄，個個帶傷，臉上寫滿了劫后余生的驚悸和面對未知的恐懼。原本二十多名生龍活虎的卸嶺精銳，如今算上他自己，只剩下了九個能喘氣的，還幾乎個個傷殘。

這都是他帶出來的兵。是他，一意孤行，堅(jiān)信能找到解除詛咒的秘寶，帶著他們闖過水墓，翻越雪山，最終踏入了這片……絕地。

“當(dāng)家的……喝點(diǎn)水吧?！币粋€臉上帶著凍瘡的力士，小心翼翼地捧著水囊遞到羅烈嘴邊。

羅烈沒有動，只是怔怔地看著對方那雙布滿凍裂血口子、卻依舊努力保持著穩(wěn)定的手。

“鐵?！宋叶嗌倌炅?？”羅烈突然開口，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。

那力士愣了一下，低聲道：“十……十二年了吧，當(dāng)家的。從您剛接手卸嶺舵口，俺就跟著您了?！?/p>

“十二年……”羅烈重復(fù)了一句，眼神有些飄忽，“折在這趟活里的……有幾個跟了我超過十年的？”

那力士沉默了片刻，眼圈有些發(fā)紅，低聲道：“黑子、老拐、山貓……都沒了。都跟了您不下八年……”

羅烈閉上了眼，胸口劇烈地起伏了一下，引發(fā)一陣劇烈的咳嗽，嘴角溢出一絲暗紅的血沫。鐵牛連忙幫他擦拭。

“怪我嗎？”羅烈睜開眼，目光銳利地看向鐵牛。

鐵牛身體一顫，猛地?fù)u頭：“不怪！當(dāng)家的！兄弟們跟著您，是心甘情愿！刀山火海，絕無二話！”

“心甘情愿……”羅烈喃喃道，嘴角扯起一個苦澀到極點(diǎn)的弧度，“是啊，心甘情愿……跟著我來送死?！?/p>

他不再說話，只是疲憊地?fù)]了揮手。鐵牛默默地退到一旁，擔(dān)憂地看著他。

陳啟安排好警戒，走到羅烈身邊坐下，遞給他一小塊壓縮干糧?！俺渣c(diǎn)東西，保存體力?！?/p>

羅烈沒有接，目光依舊空洞地望著天空：“陳小子，你說……我們這趟，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？”

陳啟動作一頓，看向羅烈。這個一向霸道強(qiáng)勢的漢子，此刻身上竟透出一股從未有過的……灰敗氣息。

“現(xiàn)在說這個，沒有意義?！标悊⒊聊?，沉聲道。

“是啊，沒意義了?！绷_烈嗤笑一聲，笑聲里充滿了自嘲，“人死不能復(fù)生。我就是覺得……憋屈。老子帶著兄弟們盜了一輩子的墓，什么兇險沒見過？粽子、機(jī)關(guān)、毒瘴……哪一次不是真刀真槍干出來的？可這一次……算怎么回事？”

他猛地轉(zhuǎn)過頭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陳啟：“連對手他娘的是誰都沒看清！是這鬼天氣？是那幫畜生一樣的狼？還是這看不見摸不著的……狗屁符氣？老子這一身本事，這把斧頭……有用嗎？!”

他的情緒激動，再次引發(fā)劇烈的咳嗽，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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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啟沒有避開他的目光，平靜地與他對視：“羅大哥，你的斧頭，砍翻過尸王，劈開過墓墻，也剛才差點(diǎn)劈開了這片領(lǐng)域的入口。你的本事，救過我們很多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