拐過一個堆滿了不知什么破爛雜物的死胡同角落!眼前豁然出現(xiàn)一個倒塌了大半邊屋頂?shù)钠茝R!
斷壁殘垣,枯敗的草木從殘破的泥塑神像空隙里頑強生長出來,又被厚厚的積雪壓彎了腰。廟門早已不知去向,只剩下一個黑黝黝的破口子。
沒有別的路!
陳啟一頭鉆了進去!冰冷的空氣混雜著灰塵和腐朽木頭的氣息撲面而來。破廟內(nèi)部狹小逼仄,地上覆蓋著厚厚的塵土和碎瓦爛磚。寒風夾雜著雪沫從屋頂巨大的破洞灌入,如同死神的呼吸吹拂。
他靠著一根還算完整的、冰冷的立柱滑坐下來,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。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,每一次吸氣和咳嗽都牽動著全身的傷口,鉆心的疼。
門外風聲嗚咽,追兵的聲音被風攪碎,聽不真切,但那種被獵殺的威脅如同冰冷的蛛網(wǎng),依舊籠罩著他。
剛才逃亡中指尖碰到的硬物還在懷里硌著皮膚。那溫熱的發(fā)丘印緊貼著心口,帶來沉甸甸的責任和一絲虛幻的溫暖。他喘息稍定,忍不住再次伸手,小心翼翼地隔著破碎的棉襖內(nèi)襟,摸向那緊貼皮肉鼓囊的地方。
摸索著,艱難地撕開內(nèi)襟被凍得僵硬、又被冷汗血水浸染的布料一角。指尖觸及的,首先是銅印方正的輪廓。但在靠近它底部邊緣,被牢牢包裹著保護起來的位置,指尖觸碰到了幾粒冰涼堅硬、尖銳碎屑的觸感!
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摳弄,終于從棉絮和破損布料的縫隙里摳出了一小片東西。
借著破廟頂巨大窟窿漏下的一點黯淡雪光。
指尖捏著的,是一片指甲蓋大小、形狀不規(guī)則的青銅碎片!碎片邊緣布滿了尖銳的毛刺,表面極其薄,殘留著與那殘符同源的、極其暗淡微弱的奇異紋路斷痕。斷茬處是新鮮的斷裂痕跡。
陳啟的身體瞬間僵硬了!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猛地竄到了天靈蓋!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,幾乎要停止跳動!
他死死捏著這片冰冷的碎片,幾乎要將它嵌入掌心的肉里!銳利的邊緣刺得生疼。
爺爺……爺爺?shù)姆∽娓钙此雷o住的半塊符咒!沒了?!剩下的只有這片碎片?!
怎么可能?!懷里的符咒呢???!
他發(fā)了瘋似的雙手摸索著胸前!隔著破碎的棉襖瘋狂地抓握著!
沒有!除了那枚溫熱的銅印和這片冰冷的斷茬!那半塊符咒真的不見了!或許是在剛才亡命翻墻逃竄的劇烈碰撞中,和這片斷茬一起崩飛了出來?!這塊碎片可能只是在那碰撞瞬間濺射進衣襟深處的?
巨大的恐慌和無法承受的失落如同冰水灌頂!他感覺自己最后的支撐都在崩塌!是弄丟了嗎?如果只是遺落在房墻的角落……被追兵撿到?落入日本人手里?爺爺?shù)臓奚⒛巧乳T后的秘密……陳家沉冤得雪的希望……這一切……難道都毀在了自己逃跑的路上?!
悔恨如同毒蛇噬心!比膝蓋的撞傷、肩頭的箭毒、渾身撕開的傷口更痛!
就在這時——
“嘩啦!”一聲!
破廟外面不遠處的雪地里,似乎有東西翻倒的聲音!緊接著是幾聲粗魯模糊的咒罵和皮靴踩踏積雪的吱嘎聲!
追兵發(fā)現(xiàn)他了!
陳啟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!再也顧不得悔恨!巨大的恐懼瞬間壓倒了所有念頭!他猛地站起來,拖著沉重的身軀向破廟更深處、幾尊倒塌了大半、積滿厚厚灰塵的泥塑神像背后縮去!動作間牽扯到傷處,痛得他眼前發(fā)黑,牙關(guān)緊咬得牙齦都滲出血來。
他背靠著冰冷殘破的神像泥座,胸膛劇烈起伏,心臟如同擂鼓般撞擊著肋骨。手指還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,那枚染血的銅印和那片冰冷的殘符碎片幾乎被他捂得嵌入皮肉。
腳步聲和叫罵聲在外面短暫徘徊了片刻,似乎是踢翻了什么東西,隨即罵罵咧咧地朝著另一個方向追了過去。
風雪依舊在廟外呼嘯。破廟頂那個巨大的窟窿如同魔鬼的眼睛,無情地灑下冰冷的雪片。凍僵的身體麻木地承受著寒冷,唯心頭那滔天的恨與悔在熊熊燃燒,灼得他靈魂都在嘶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