甬道內(nèi)死寂得可怕。
水魈退去留下的陰寒尚未散盡,空氣中彌漫著苔蘚燒焦的糊味、水汽蒸騰的腥氣,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、令人心悸的腐朽氣息。幽綠的燈籠光在濕滑的石壁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影子,映照著眾人驚魂未定的臉。
陳啟半跪在地,扶著幾乎失去意識的楊少白。道士的左臂裸露在外,小臂上那個由黑色冰晶構(gòu)成的咬痕觸目驚心,絲絲縷縷的寒氣正順著傷口向上蔓延,皮膚呈現(xiàn)出不祥的青灰色。楊少白臉色灰敗,嘴唇發(fā)紫,身體在陳啟臂彎里不受控制地顫抖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抽氣聲。
“道長!”羅烈?guī)撞綋屔锨?,獨眼掃過楊少白的傷口,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,“媽的,這鬼東西的爪子比毒蛇還毒!”
他身后幾個力士立刻圍攏過來,其中一個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皮囊,倒出些氣味刺鼻的黑色藥膏,就要往楊少白傷口上抹。
“別碰!”蘇離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嚴(yán)厲。她擠開人群,蹲在楊少白身邊,藍(lán)瞳死死盯著那黑色的咬痕。她的手指懸在傷口上方,沒有觸碰,但額頭的龜甲疤痕卻驟然亮起刺目的藍(lán)光,如同探照燈般掃過那片冰晶。
“不是毒……”蘇離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“是……怨煞……凝成了冰……鉆進(jìn)骨頭里了……”
她迅速從腰間一個深藍(lán)色的皮囊里倒出幾粒珍珠大小的藥丸,藥丸通體雪白,散發(fā)著清冽的寒氣。她捏開楊少白的嘴,將藥丸塞了進(jìn)去,又取出一小瓶淡綠色的液體,小心地滴在傷口周圍。液體接觸黑色冰晶的剎那,發(fā)出“滋滋”的輕響,冒起一股極淡的白煙,冰晶蔓延的速度似乎減緩了一絲。
“只能暫時凍住它……”蘇離抬頭看向陳啟,藍(lán)瞳中滿是凝重,“怨煞不除,冰晶會一直啃他的骨頭……直到……”
她沒說完,但所有人都明白那后果。陳啟的心猛地一沉。他低頭看向楊少白痛苦扭曲的臉,又抬頭望向甬道深處那片吞噬了光線的濃重黑暗。剛才那聲沉悶的巨響和隨之而來的劇烈震動,以及水魈們驚恐退散的情景,都清晰地烙印在腦海里。
“是它醒了?”陳啟的聲音低沉沙啞。
蘇離用力點頭,手指下意識地按住額頭的龜甲疤痕:“很近了……那股氣息……比水魈可怕百倍……它在警告我們……也在……召喚它們……”
“它們?”羅烈眉頭緊鎖。
“守陵者……”蘇離的聲音輕得像耳語,“還有……被它控制的……其他東西……”
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,甬道深處,那死寂的黑暗中,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沉重的、如同巨石在濕泥中拖行的“咕?!甭?。聲音沉悶而粘稠,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感,由遠(yuǎn)及近,越來越清晰。緊接著,是第二聲、第三聲……聲音來自不同的方向,如同有數(shù)頭龐然大物正在黑暗中蘇醒,朝著他們緩緩逼近。
地面開始微微震動,細(xì)小的碎石從頭頂簌簌落下。一股難以形容的腥臊惡臭,如同腐爛了千百年的魚蝦混合著沼澤淤泥的氣息,順著甬道洶涌而來,瞬間蓋過了之前的焦糊味和水腥氣,濃烈得令人窒息。
“操!”羅烈猛地站起身,巨斧橫在胸前,獨眼中兇光畢露,“大的來了!小的們!抄家伙!給老子頂?。 ?/p>
力士們顧不得喘息,紛紛握緊武器,臉上混雜著恐懼和兇狠,迅速在狹窄的甬道中結(jié)成防御陣型。刀斧的寒光在幽綠燈光下閃爍,映出一張張緊繃的臉。
陳啟將楊少白小心地交給旁邊兩個力士攙扶,自己則站到了隊伍最前方。鎖心刀早已出鞘,刀身藍(lán)光流轉(zhuǎn),九個青銅齒輪的虛影在刀面上若隱若現(xiàn)。胸口的鎖心輪高速旋轉(zhuǎn),鑰匙核心處的龜甲碎片灼熱得如同烙鐵,清晰地指向甬道深處某個方向——那里傳來的壓迫感最為恐怖。
“來了……”陳啟低喝一聲,握刀的手青筋暴起。
轟隆!
一聲巨響,前方的黑暗如同幕布般被猛地撕開!
渾濁的、帶著大量泥沙的水流如同決堤般從甬道深處洶涌而出!水流沖擊力極大,瞬間就淹沒了眾人的小腿,冰冷刺骨。而在渾濁的水流中,數(shù)個龐大得令人窒息的陰影緩緩浮現(xiàn)!
那是……巨鯢!
但絕非尋常的巨鯢!它們的體型大得超乎想象,最小的也超過三丈長,粗壯如百年古樹的軀干覆蓋著厚厚的、如同青銅鎧甲般的暗綠色鱗片,鱗片縫隙間流淌著粘稠的黑色液體。三角形的頭顱扁平而猙獰,布滿瘤狀凸起,一雙雙磨盤大小的眼睛在渾濁的水中閃爍著幽綠、猩紅、甚至慘白的光芒,充滿了混亂與暴虐。巨大的嘴巴張開,露出匕首般交錯的獠牙,粘稠的涎水混合著黑綠色的液體不斷滴落,將水面腐蝕出一個個冒著氣泡的小坑。
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們的四肢和尾巴。原本應(yīng)該是蹼狀的爪子,此刻卻異化成了覆蓋著骨刺的利爪,深深摳進(jìn)水下的巖石中。粗壯的尾巴末端,竟然長出了類似蝎尾的、閃爍著幽藍(lán)寒光的骨質(zhì)倒鉤!
“吼——?。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