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啟的指甲縫里還嵌著祭壇崩塌時崩飛的青銅碎屑。他右手的發(fā)丘印此刻沉甸甸的,印底四個古篆字發(fā)丘天印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。左臂傷口已經(jīng)不再流血,但被怪魚鱗片侵蝕過的皮肉呈現(xiàn)出一種不自然的青灰色,像被凍傷的樹皮。
慢點。鐵牛架著陳啟的右肩,那條廢腿拖在碎石地上發(fā)出刺耳的刮擦聲。他腰間別著從祭壇暗格里搶出來的半截迦樓羅箭鏃,箭尖上的暗金紋路偶爾閃過一抹詭異的光。
蘇離走在最前面,脖子上的龜甲殘片用破布重新纏好。殘片表面的裂紋比之前更深了,縫隙里偶爾滲出的一絲幽藍光暈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指引。她的腳步很輕,像是怕驚動什么,但陳啟注意到她右手始終按在腰間的匕首上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
身后的墓室已經(jīng)完全坍塌,祭壇墜入的深淵里偶爾傳來碎石滾落的回音,聽起來像某種巨獸在吞咽??諝庵袕浡鴿庵氐你~銹味和更深的、如同腐壞內(nèi)臟般的腥臭。
前面。。。。。。有東西。蘇離突然停住腳步,聲音壓得極低。
鐵牛立刻繃緊了身體,獨眼在黑暗中瞇起。陳啟強撐著直起身子,順著蘇離的目光看去——
龜甲幽藍的光暈照亮的墓道盡頭,赫然是一面巨大的石壁。石壁表面覆蓋著厚厚的黑色污垢,像是被煙熏了上百年。但在那些污垢的縫隙間,隱約能看到底下暗藏的紋路。
是壁畫。陳啟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。他掙開鐵牛的攙扶,踉蹌著往前走了兩步。發(fā)丘印突然變得滾燙,印底的鋸齒狀邊緣硌得他掌心生疼。
蘇離的龜甲似乎感應(yīng)到了什么,裂紋中的藍光突然亮了幾分。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石壁,伸手拂去表面的一層浮灰。隨著她的動作,一大片污垢簌簌落下,露出底下斑駁的彩繪。
這是。。。。。。鐵牛的獨眼瞪得溜圓。
陳啟的呼吸停滯了一瞬。
壁畫上赫然是四個人影,正圍著一扇巨大的青銅門。門扉半開,門縫里涌出滔天黑霧,隱約可見無數(shù)掙扎的手臂和扭曲的面孔。而那四個人——
最左側(cè)是個魁梧巨漢,手持一柄形制古樸的巨斧,斧刃上刻著與鐵牛祖?zhèn)鞲^一模一樣的紋路;右側(cè)是個瘦高身影,手中托著半塊青銅羅盤,盤面缺了三分之一;中間靠后的位置是個佝僂老者,雙手捧著一塊龜甲,龜甲上的裂紋與蘇離脖子上掛著的那塊如出一轍。
而最前方、最靠近青銅門的那個人影——
陳啟的喉嚨發(fā)緊。
那人身形挺拔,腰間懸著一枚方印,印紐的造型與發(fā)丘印完全相同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壁畫上清晰可見那人腰部有一道鋸齒狀的裂痕,從肋骨斜貫至胯骨,傷口邊緣還畫著幾滴飛濺的血珠。
那道傷口的位置、形狀。。。。。。與陳啟祖父尸體照片上的致命傷。。。。。。
一模一樣。
這是。。。。。。鐵牛的聲音在發(fā)抖,卸嶺。。。。。。搬山。。。。。。
四門齊聚。蘇離的手指輕輕撫過壁畫上那個捧著龜甲的老者,我爺爺?shù)膸煾浮?。。。?!?/p>
陳啟的視線死死釘在持印人腰部的傷口上。發(fā)丘印在他手里燙得幾乎握不住,鋸齒狀的邊緣仿佛要烙進皮肉。他突然明白了什么,猛地轉(zhuǎn)頭看向蘇離:龜甲。。。。。。能凈化這些污垢?
蘇離一怔,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。她解下脖子上的龜甲殘片,猶豫了一瞬,然后咬牙將它貼在壁畫上。
龜甲接觸壁畫的剎那,裂紋中的藍光暴漲!光芒所過之處,石壁表面的黑色污垢如同遇到烈火的油脂,迅速消融褪去!整面壁畫以龜甲為中心,如同被無形的手拂去塵埃,漸漸顯露出全貌——
青銅門上的細節(jié)清晰可見,門扇表面刻滿了與發(fā)丘印底部符文同源的文字;黑霧中掙扎的手臂上戴著各式各樣的銅鐲,有些鐲子的樣式明顯是前朝官制;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四人腳下竟然踩著一條巨大的、被七根銅釘釘在地上的蛟龍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