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,林墨握住那金屬門把手,深吸了一口氣。身后,是趙猛用手機提供的、在陰森環(huán)境中顯得格外微弱的光亮,是蘇曉警惕掃視四周陰影的銳利目光,是夏晚因竭力感知而變得急促的呼吸聲。
他沒有猶豫,用力一擰,一推。
門,悄無聲息地滑開了。
預想中的另一節(jié)車廂或者恐怖的怪物巢穴并沒有出現(xiàn)。門后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、仿佛具有實質的灰白色迷霧。霧氣緩緩翻滾著,隔絕了視線,也吞噬了聲音,連身后車廂里的騷動和陰影的嘶嚎都瞬間變得遙遠而不真切。
“這……”趙猛瞪大了眼睛,光柱射入霧中,如同泥牛入海,毫無反應。
“沒有退路了?!碧K曉輕聲說,她回頭看了一眼原本的車廂——那些暗紅色的污漬正在加速蔓延,扭曲的陰影在光柱間隙中重新凝聚,變得更加凝實、更具攻擊性。車廂如同一個正在被腐蝕的金屬棺材。
林墨回頭,目光掃過三位臨時同伴的臉。趙猛的緊張與強自鎮(zhèn)定,蘇曉的冷靜與審慎,夏晚的蒼白與那雙能映照出異常的眼睛里深藏的恐懼。沒有選擇。
“進去?!绷帜穆曇舻统炼鴪远ǎ瑤е环N不容置疑的決斷。他率先邁步,跨入了那片未知的迷霧。
一股冰冷的、帶著霉味的空氣瞬間包裹了他。視線所及不過身前半米,周圍是絕對的寂靜,只能聽到自己逐漸加速的心跳和隨后跟來的三人的腳步聲。腳下的觸感堅硬而平整,似乎是石質地面,但看不到具體形貌。
“跟緊,別走散!”趙猛低吼一聲,下意識地伸出一只手,示意蘇曉和夏晚抓住。在這種環(huán)境下,失去視覺聯(lián)系幾乎等同于死亡。
四人小心翼翼地在這片混沌中前行,仿佛走了一個世紀,又仿佛只過了幾秒鐘。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。突然,前方的霧氣開始變淡,隱隱有昏暗的光線透出。
他們加快腳步,終于穿過了迷霧的邊緣。
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,卻讓所有人的心再次沉入谷底。
他們站在一個破敗、老舊的學校走廊里。走廊兩側是斑駁的綠色墻裙,墻皮大塊大塊地脫落,露出下面灰黑的底色。頭頂?shù)娜展鉄艄苊芍窈竦幕覊m,幾盞壞的,幾盞接觸不良地閃爍著,發(fā)出“滋滋”的電流聲,將整個走廊映照得明滅不定,鬼氣森森??諝饫飶浡覊m、紙張霉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、陳舊的悲傷氣息。
走廊兩旁的教室門緊閉著,窗戶玻璃大多破損,像一張張黑洞洞的、擇人而噬的嘴。而他們身后,來時的路已經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同樣破敗、延伸向黑暗深處的走廊。
他們被困住了,被困在這個詭異的、如同被時光遺忘的廢棄校園里。
“不是地鐵隧道……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?”趙猛環(huán)顧四周,肌肉緊繃,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。
夏晚的臉色比剛才更加難看,她扶著冰冷的墻壁,身體微微顫抖?!斑@里的‘顏色’……好濃,好悲傷……”她低聲說,聲音帶著哽咽,“到處都是……灰藍色的,絕望的顏色?!?/p>
林墨沒有作聲,他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環(huán)境。墻上的公告欄,模糊的獎狀痕跡,黑板報上殘留的粉筆字……這一切的細節(jié)都指向一個特定的年代,大約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中國普通高中。
“不是幻覺,”林墨終于開口,聲音冷靜得近乎殘酷,“我們可能……被卷入了一個獨立的異??臻g。一個基于‘記憶’的空間。”
“記憶?”蘇曉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。
“嗯。”林墨指了指墻上一張殘缺的、印著“拼搏百天,決勝未來”字樣的高考勵志標語,“這里的陳設、風格,都指向一個特定的時間片段。而那些……”他目光轉向走廊盡頭黑暗中隱約浮現(xiàn)的、如同背景板一樣麻木徘徊的半透明學生身影,“不像是活人,更像是……一段不斷重復播放的影像,或者說,執(zhí)念的殘留。”
他的分析讓其他三人感到一陣寒意。如果這只是“記憶”,那他們這些闖入的“活人”,又會面臨什么?
“先別管那么多了,找個安全的地方,或者找到出口!”趙猛打斷道,他的務實性格讓他更關注生存問題。
他的話音未落,走廊盡頭那些麻木徘徊的學生影子,突然齊刷刷地停了下來,然后,極其緩慢地,將他們的“臉”轉向了四人所在的方向。
雖然沒有清晰的五官,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,一種冰冷的“注視”鎖定了他們。
“呃……”
“外來……”
“不……屬于……”
模糊不清、帶著雜音的竊竊私語聲,開始從四面八方涌來,像是無數(shù)臺信號不良的老舊收音機同時在耳邊播放。那些學生影子的輪廓開始波動,變得不再穩(wěn)定,一種無形的壓力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。
“他們發(fā)現(xiàn)我們了!”夏晚驚呼,她能清晰地“看到”那些影子原本麻木的情感色彩,正迅速被一種好奇、排斥,繼而轉向敵意的暗紅色所侵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