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修然站在廢棄教堂中央,斑駁的月光透過殘破的穹頂灑落,在他腳邊投下細碎的光斑。銅鏡緊貼著他劇烈起伏的胸口,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滲入肌膚。他咬破指尖的動作干脆利落,血珠順著蒼白的指尖滾落,在鏡面上綻開一朵殷紅的花。那些暗沉的符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,驟然亮起幽藍色的光芒,如同蘇醒的螢火在鏡面游走。暗青色的蛇紋從他頸側(cè)緩緩浮現(xiàn),像活物般順著手臂蜿蜒而下,所過之處留下灼熱的刺痛感。當蛇紋觸及地面,石磚上立刻浮現(xiàn)出完整的陣圖線條,每一道紋路都散發(fā)著不祥的微光。
林婉兒蹲在潮濕的角落里,指尖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滑動,專注地記錄著陣紋每一處細微的走向。屏幕的冷光映照出她緊繃的下頜線,額前幾縷碎發(fā)被冷汗黏在皮膚上。她不時抬眼看向陣中央的李修然,眼神里交織著擔憂與警惕。
“它動了?!彼龎旱吐曇粽f道,喉間發(fā)緊。
鏡中長老的雙眼緩緩睜開,那雙眼睛里沒有瞳孔,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??蓍碌氖种篙p點鏡面,一道粘稠的黑氣順著血線鉆入李修然的手腕,像毒蛇般迅速沒入肌膚。李修然悶哼一聲,額角青筋暴起,卻硬生生站在原地紋絲不動。幼獸在他腳邊焦躁地低鳴,鋒利的爪子不停刨著積滿灰塵的石磚,那雙金瞳死死盯住陣圖中心旋轉(zhuǎn)的暗光,背毛根根豎立。林婉兒猛地抬頭,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:“它想靠近你?!?/p>
“讓它來?!彼曇舭l(fā)啞,左手掐訣壓住右腕,血流未止,反而更急。黑氣纏上他小臂,皮膚下凸起游走痕跡。長老在鏡中微笑,嘴唇開合無聲,卻有咒音直接撞進李修然耳中。他膝蓋一彎,硬撐著沒跪下去。
林婉兒沖過來扶他肩膀:“你臉色不對?!?/p>
“沒事?!彼﹂_她手,反手把銅鏡按在陣眼正中。鏡面朝下,長老身影倒懸,雙目赤紅。蛇紋突然暴漲,從地面竄回他脊背,像鎖鏈收緊。他咬牙挺直腰,血從嘴角滲出。
幼獸猛地撲向陣角,爪尖拍在一塊舊磚上。磚面裂開,浮現(xiàn)模糊畫面——幼獸蜷縮在祭壇中央,三道光柱從天而降,分別刺入它頭顱、心口和脊椎。林婉兒脫口而出:“那是它的過去?!?/p>
李修然的目光掠過那泛黃的紙頁,卻并未停留,而是死死鎖住銅鏡中那張模糊不清的面容。他的指節(jié)因用力而微微發(fā)白,呼吸在寂靜的室內(nèi)顯得格外沉重,仿佛每一次吐納都帶著千鈞之力。鏡面如水波般微微蕩漾,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條和眼底深處那抹不容動搖的決絕。“你要什么?”他聲音低沉,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,帶著孤注一擲的冷硬。
那鏡中的長老面容扭曲了一瞬,干裂的嘴唇緩緩張開。一道仿佛來自幽冥深處的嗓音第一次真切地穿透了鏡面,帶著刺骨的寒意鉆進兩人的耳膜:“你的命不夠,”那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著朽木,字句間纏繞著不祥的陰冷,“要三魂同祭?!?/p>
一直緊握著李修然衣袖的林婉兒猛地抬起頭,臉色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愈發(fā)蒼白。她感受到身旁人驟然僵直的身軀,自己冰涼的手指不自覺地收攏,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?!罢l的三魂?”她急聲追問,清亮的嗓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目光灼灼地逼視著鏡中那詭譎的身影,仿佛要穿透虛妄,看清這殘酷交易背后的真相。
長老不答,只盯著李修然。黑氣已漫過他鎖骨,皮膚泛青。李修然突然抬手,血指在鏡面畫符。長老身形一晃,被迫開口:“容器需共鳴,缺一不可?!?/p>
幼獸焦躁轉(zhuǎn)圈,喉嚨里滾出低吼。林婉兒蹲下摸它頭頂:“它記得那個儀式。”
李修然抹掉嘴角血,低聲說:“它當時沒死成,是因為缺了兩魂?!?/p>
長老在鏡中冷笑:“現(xiàn)在補上也不遲?!?/p>
林婉兒猛地站起:“你別聽他的!他在騙你!”
“我知道?!崩钚奕怀堕_衣領(lǐng),露出頸側(cè)蛇紋,“但他現(xiàn)在離不開我?!焙跉忭樦苡巫撸窟^一處,皮膚就灰一分。他喘息加重,卻仍穩(wěn)穩(wěn)站著。幼獸突然跳上他肩,爪子按在他太陽穴,金瞳直視鏡中長老。
長老表情變了,第一次露出忌憚。
“它認得你?!崩钚奕徽f。
長老沉默片刻,忽然抬手按在鏡面上。黑氣驟然回縮,退回鏡中。蛇紋也安靜下來,伏在李修然皮下不動。他身體一晃,被林婉兒扶住。
“他退了?”她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