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婉兒沖進車庫時,外套口袋里的車鑰匙硌著肋骨。她沒開燈,摸黑拉開車門,銅雀傳來的畫面在腦中反復閃回——鐘樓地底,青銅羅盤,逆轉(zhuǎn)陣圖。引擎轟鳴撕破寂靜,后視鏡里李修然的身影早已消失。
鐘樓鐵門銹死多年,她用朱砂筆在鎖孔畫符,符文亮起的瞬間鎖芯崩裂。樓梯盤旋向下,空氣越來越沉。主魂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:“你比他聰明,知道選活路?!彼_步不停,右手緊攥轉(zhuǎn)移符紙,青紋已爬到鎖骨。
地宮石門刻滿逆向符咒,與青銅門如出一轍。推門時銅雀殘影浮現(xiàn)在眼前,斷喙指向中央石臺。青銅羅盤嵌在臺面,盤沿密布篆文,正中央赫然是“李修然”三字全名。她呼吸一滯,指尖懸在羅盤上方不敢落下。
“轉(zhuǎn)它?!敝骰甑驼Z,“轉(zhuǎn)三圈,他的命就回來了?!?/p>
她咬破舌尖,血腥味壓住喉嚨里的顫抖。轉(zhuǎn)移符紙突然自燃,灰燼飄向羅盤。暗影術(shù)士的腳步聲從甬道傳來,至少五人。她甩出三張鎮(zhèn)魂符封住入口,左手按住羅盤邊緣——不是轉(zhuǎn)動,而是逆向劃出陣圖軌跡。
主魂尖嘯震得石壁落灰:“你找死!”
第一道符咒在她掌心炸開,血珠濺上羅盤。第二道符咒撕裂袖口,露出小臂上蔓延的青銅紋。第三道符咒爆開時,暗影術(shù)士撞碎鎮(zhèn)魂符沖進來,為首者舉刀劈向她后頸。
她沒躲,右手完成最后一筆陣圖。羅盤嗡鳴旋轉(zhuǎn),卻非順時針——是逆轉(zhuǎn)。地宮劇烈晃動,石縫滲出金光。暗影術(shù)士的刀鋒離她皮膚只剩半寸,突然被無形之力掀飛。
“你改了陣眼?”主魂聲音扭曲。
她癱坐在地,看著羅盤上李修然的名字被金光覆蓋:“不是救他……是替他爭取時間?!?/p>
銅雀殘影突然凝實,斷翅掃過羅盤,投射出西郊舊塔的畫面。林婉兒扯下染血的衣角包扎手掌,撐著石臺站起來。暗影術(shù)士掙扎著爬起,她抓起地上半截斷劍橫在身前。
“下一個地點。”她對銅雀說,“帶路?!?/p>
主魂那陰冷的笑聲如同風中殘燭般漸漸微弱,最終化作一聲帶著無盡嘲諷的嘆息:“你以為他在等你?他早該死了?!边@聲音在地宮幽深的回廊中回蕩,每一個字都像冰錐般刺入她的心臟。
她猛地抬腳踹開地宮斑駁的側(cè)門,月光如銀瀑般傾瀉在她蒼白的臉上。一只銅雀振翅掠過她的肩頭,羽翼劃破夜空,直指城西方向。身后暗影術(shù)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,她咬緊牙關(guān),頭也不回地沖進狹窄的巷道,將那張染血的轉(zhuǎn)移符紙塞入口中狠狠嚼碎,鐵銹般的血腥味瞬間在舌尖蔓延。
口袋里的手機突然劇烈震動,屏幕上“李修然”三個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眼。她顫抖著按下接聽鍵,聽筒里只傳來沉重而紊亂的呼吸聲,每一聲都像是從破碎的胸腔中艱難擠出。
“鐘樓搞定了?!彼龔妷合潞韲道锏倪煅剩曇魠s不受控制地發(fā)顫,“你眼睛還睜得開嗎?”問出這句話時,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
呼吸聲在那頭停頓了片刻,隨后傳來沙啞得幾乎辨不清原貌的回應:“河心島燈塔……有第三個名字?!边@句話像是用盡了最后力氣,伴隨著壓抑的咳嗽聲,仿佛隨時都會斷裂在夜風里。
她猛地拐進街角那家24小時便利店,冷白的熒光燈刺得她瞇起眼睛。汗水混著血水從額角滑落,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暈開深色痕跡。她踉蹌走到冰柜前,玻璃門上映出自己蒼白的臉和肩上那道猙獰的傷口。抓起一瓶冰水時,指尖都在發(fā)顫,擰開瓶蓋的瞬間,清涼的水流沖刷著皮開肉綻的傷口,激得她倒抽一口冷氣,卻也讓混沌的頭腦清醒了幾分。她對著手機那頭艱難開口,每個字都帶著灼熱的喘息:我去找第四個。你活著等我。
電話那頭傳來刺耳的金屬摩擦聲,像是有人正拖著鋒利的刀刃走過水泥地,一聲接一聲,越來越近,最后在某個急促的喘息中戛然而止。她死死攥緊手機,指節(jié)發(fā)白,隨即狠狠捏扁了空塑料瓶,塑料扭曲的脆響在寂靜的便利店格外刺耳。收銀員驚恐地后退半步,她卻已經(jīng)轉(zhuǎn)身推開后門,夜風裹挾著鐵銹味撲面而來。
那只銅雀依然停在生銹的電線桿上,左翅在晚風中微微顫動,堅定不移地指向遠處燈火通明的高速公路。雀羽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,仿佛某種來自遠古的信標,在濃稠的夜色中為她指引著這條布滿荊棘的不歸路。
暗影術(shù)士的腳步聲又近了。她撕開新符紙貼在頸后,邁步跑進車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