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捅鬼子腰眼?好活兒,”孫團長一把扯下軍帽,露出剃得青茬茬的頭皮,“全體上馬,目標(biāo),鬼子進攻部隊側(cè)翼,跟老子沖他個七進七出,”
上千騎兵再次如同旋風(fēng)般刮起,繞過主戰(zhàn)場,沿著一條干涸的河床,向著槍炮聲最激烈的方向猛撲過去,
更遠處,特務(wù)營營長老耿看著手里“炸炮”的命令,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,臉上卻露出猙獰的笑容:“娘的,還是司令員懂老子,就喜歡這種刀尖舔血的活兒,一班二班,跟老子走,其他人,掩護,”
幾支精干的小分隊如同鬼魅般,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夜色和硝煙之中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,每一秒都無比漫長。前指里,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。北線的戰(zhàn)報越來越緊急,傷亡數(shù)字不斷攀升,好幾個營連級單位已經(jīng)打光建制。
“報告,715團三營營長犧牲,教導(dǎo)員重傷,陣地由一名排長指揮,仍在堅守,”
“報告,鬼子坦克沖上了二號陣地,我軍爆破組傷亡殆盡,”
“報告,騎兵團已與日軍側(cè)翼警戒部隊交火,”
壞消息一個接一個。張百川的臉色鐵青,拳頭攥得死死的。關(guān)政委不停地抽煙,眉頭緊鎖。蕭參謀長則不斷與炮兵和后勤部門通話,聲音嘶啞。
突然,一個通訊兵幾乎是摔進來的,臉上卻帶著狂喜:“司令員,政委,參謀長,北面,北面安團長來電,”
所有人精神一振,
“快念,”張百川急道。
“安春山團長電:知貴部血戰(zhàn),感佩萬分,我部決意不再迂回,已集中全部騎兵,正向日軍主攻部隊后方指揮部及炮兵陣地實施強行突擊,望貴部堅持,我軍必至,”
“好,好一個安春山,是條漢子,”張百川猛地一拍桌子,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振奮,“回電:感謝安團長深明大義,我部必堅持到底,望貴部一擊功成,”
他轉(zhuǎn)向關(guān)、蕭二人,眼中燃起熊熊火焰:“安春山要玩真的了,他要直接沖擊岡村的指揮核心,機會來了,命令老徐,不惜一切代價,發(fā)起反沖擊,哪怕只有一個班,也給我沖出去,粘住正面的鬼子,命令所有部隊,準(zhǔn)備總反擊,”
就在這時,另一個通訊兵幾乎是同時沖了進來,聲音卻帶著無比的驚惶:“司令員,不好了,南路,129師劉師長急電,”
張百川心里咯噔一下:“南路怎么了?”
通訊兵喘著粗氣,聲音發(fā)顫:“日軍……日軍第一軍司令官香月清司,親率至少一個半旅團的兵力,配屬大量戰(zhàn)車和重炮,突然出現(xiàn)在……出現(xiàn)在129師側(cè)后方的濁漳河谷一帶,129師主力正與敵40旅團纏斗,猝不及防,側(cè)翼被突破,損失慘重,劉師長緊急請求我部,無論如何,立刻分兵南下策應(yīng),否則……否則129師有被合圍的危險,”
“什么?!”
如同一聲驚雷在前指炸響,張百川、關(guān)政委、蕭參謀長三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,
香月清司,他竟然沒有坐鎮(zhèn)太原,而是悄無聲息地親率一支奇兵,出現(xiàn)在了最關(guān)鍵、最要命的位置,直插正在配合他們的129師軟肋,
北面岡村主力猛攻不下,安春山奇兵剛剛出動,南面香月清司卻給了他們背后致命一刀,
129師若被擊潰,整個太行山區(qū)的抗戰(zhàn)形勢將瞬間逆轉(zhuǎn),晉西北軍區(qū)將陷入南北夾擊的絕境,
北線的血戰(zhàn)正到關(guān)鍵時刻,勝負在此一舉,此時分兵,前功盡棄,129師危在旦夕,兄弟部隊若遭重大損失,他張百川如何向總部交代?如何對得起并肩作戰(zhàn)的兄弟?
巨大的、兩難的戰(zhàn)略抉擇,如同泰山壓頂般,瞬間砸在了張百川的肩上,
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他臉上,關(guān)政委和蕭參謀長的眼神里充滿了焦慮和凝重。
張百川沉默了十幾秒鐘,他聲音帶著決斷:“給129師劉師長回電……”關(guān)政委踏前一步,聲音因為急切而有些變調(diào):“司令員慎重,北線已經(jīng)到了最關(guān)鍵的時候,安春山剛動,老徐他們在血水里泡著,我們這時候分兵,北線可能瞬間崩潰,岡村的主力就會沖進來,我們所有的犧牲都白費了,”
蕭參謀長也急聲道:“司令員,政委說得對,北線一垮,不僅僅是前功盡棄,我們自身難保,更別提救129師了,到時候晉西北、太行山,可能全線動搖,這個責(zé)任我們擔(dān)不起啊,”
道理誰都懂,但南面那是129師,是并肩作戰(zhàn)的兄弟部隊,是八路軍在太行山的脊梁,劉師長的求援電報字字千鈞,幾乎能想象到那邊是何等危急的局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