湘江獨立支隊的人愣在原地,消化著這位彭科長話語里的巨大信息量。
何萬山湊過來,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:“支……支隊長……他……他剛才那意思……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咱們要被收編了?要……要歸建了?”
張百川望著彭紹輝消失的方向,久久沒有說話,歸建?被主力軍團直接注意到?這意味著更多的支援,也更意味著更艱巨、更殘酷的任務(wù),紅三軍團,那是整個紅軍最鋒利的尖刀之一,也是鏖戰(zhàn)在最慘烈一線的鐵血雄師。
他原本只想帶著兄弟們殺出一條血路,活下去。可現(xiàn)在,命運的浪潮似乎把他和他的隊伍,推到了一個更洶涌、更巨大的漩渦中心。
剛剛擺脫重炮威脅的輕松瞬間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沉重和未知的壓力。
他低下頭,看著自己那雙磨破了底的草鞋,又看了看周圍那些望著他、眼神里交織著期待、興奮和不安的戰(zhàn)士們。
“全體都有?!彼穆曇艋謴?fù)了平時的冷靜,卻似乎多了一點別的東西。
“抓緊時間吃飯,檢查裝備。十分鐘后,繼續(xù)向東北轉(zhuǎn)移?!?/p>
他抬起頭,目光投向更遠處炮聲隆隆、血色彌漫的天際。
“仗,還沒打完。
彭紹輝帶來的消息像塊石頭砸進水里,波紋在獨立支隊里蕩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平復(fù)。歸建?被主力軍團看上?大伙兒心里頭五味雜陳。有覺得總算找到娘家人了的激動,也有怕被當(dāng)成炮灰填進正面戰(zhàn)場的嘀咕,更多的是一種懸在半空,等著靴子落地的焦躁。
“娘的,紅三軍團……那可是彭老總的鐵拳頭……”何萬山咂摸著嘴,既有點得意又有點發(fā)怵:“咱們這點家當(dāng),別到時候被一口吞了,連個響都聽不見。”
李二狗倒是挺樂觀:“吞了咋了?好歹是正經(jīng)主力,彈藥糧食肯定管夠,總比咱們自己在這山溝里瞎刨食強。
“你懂個屁,”何萬山瞪他一眼:“主力碰的都是硬茬子,死得快,”
張百川沒參與討論,他只是督促著隊伍加快速度向東北轉(zhuǎn)移,同時派出了更多的偵察哨,警惕著四周動靜,彭紹輝的出現(xiàn),既是一種認可,也更像是一盞招風(fēng)的燈,誰也不敢保證,中央軍或者桂軍的鼻子不會嗅過來。
林風(fēng)則抱著那部新繳獲的寶貝電臺,耳朵都快焊在耳機上了,除了繼續(xù)監(jiān)聽敵軍動向,也開始嘗試搜尋紅軍內(nèi)部的通訊信號,希望能再聽到一點師部或者更高層級的聲音。
轉(zhuǎn)移的路上,依舊不斷有零星的散兵被收攏進來,獨立支隊像塊磁石,在這片被血浸透的土地上,頑強地吸附著每一位落單的紅軍戰(zhàn)士,人數(shù)悄無聲息地朝著三百逼近,隊伍越發(fā)龐大,行軍的動靜也難免大了起來。
第三天下午,前出偵察的一個老兵連滾帶爬地跑回來,臉色煞白:“支隊長,不好了,北面……北面發(fā)現(xiàn)中央軍,看架勢得有一個滿編營,正朝著咱們這邊壓過來,離這兒不到十里了,”
“什么?”何萬山猛地跳起來:“媽的,肯定是沖著咱們來的,怎么這么快?”
張百川臉色一沉:“確定是一個營?裝備怎么樣?”
“確定,清一色的中正式,輕機槍不少,還拖著兩門迫擊炮,不像地方雜牌,是正經(jīng)中央軍,”偵察兵喘著粗氣,“他們行軍速度很快,像是咬準(zhǔn)了咱們的蹤跡。
“操,”何萬山罵了一句:“肯定是河口鎮(zhèn)那事漏風(fēng)了,加上咱們這兩天動靜大,被盯上了,支隊長,咋辦?打還是走?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張百川身上。打?對方是一個齊裝滿員的中央軍主力營,裝備精良,以逸待勞。走?帶著這么多傷員和疲憊的部隊,能跑得過人家嗎?一旦被粘上,更危險,
張百川目光掃過周圍緊張的面孔,又看了看地形。這里是一片丘陵地帶,溝壑縱橫,植被茂密。
他一咬牙,眼中閃過決絕:“走?往哪兒走?甩不掉就是死路一條,只有打疼他,打怕他,才能掙出一條活路。
“打?”何萬山嗓子發(fā)干,“硬碰硬???”
“硬碰硬是蠢蛋,”張百川冷笑,“咱們是水,他是石頭,水怎么對付石頭?繞著他走,滲進他縫里,泡軟他的根基,”
他立刻蹲下,撿起樹枝在地上快速劃拉:“他們不是追得急嗎?好,李二狗,”
“到,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