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個村子,仿佛一部被放慢了數(shù)十倍的黑白默片,彌漫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與無力感。
一位須發(fā)皆白、臉上布滿如同樹皮般皺紋的老者,在一個年輕人的攙扶下,以堪比龜速的步伐,從最大的那間木屋中挪了出來。他便是霧隱村的長老。
溝通變得極其困難。長老的每一個字,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壓出來,語速慢得讓人心焦。陳默他們必須凝聚心神,才能捕捉到那斷斷續(xù)續(xù)、微弱得幾乎要被“靜默”吞噬的音節(jié)。
通過長老費盡心力地講述,結(jié)合村中殘存的古老壁畫,一段塵封的歷史和眼前的災(zāi)厄根源,緩緩呈現(xiàn)在守望者們面前。
霧隱村的先祖,乃是上古時期追隨“自然之主”的守護者一族。他們奉命世代守護霧隱谷深處的一座“兩儀平衡祭壇”。祭壇的核心,是一塊天生地養(yǎng)、蘊含陰陽動靜之理的“律動石”。這塊奇石維系著霧隱谷獨特的法則——既允許生機勃發(fā)、萬物競自由(動、聲、變),又守護著山谷內(nèi)核的寧靜與祥和(靜、寂、恒)。正是這種動態(tài)的平衡,使得霧隱谷成為一處既能孕育生命,又能滌蕩心靈的秘境。
然而,大約半月前,祭壇中心的“律動石”毫無征兆地失去了光澤,從原本溫潤如玉、內(nèi)部仿佛有光影流轉(zhuǎn)的狀態(tài),變得灰暗、死寂,如同普通頑石。平衡被瞬間打破。
一直被祭壇力量約束在山谷最深處、象征著“絕對靜寂”一面的“靜默之噬”,失去了制衡,開始失控地蔓延。
“靜默之噬……”長老渾濁的眼中充滿了恐懼,“它不是妖,不是魔……是規(guī)則,是‘靜’與‘寂’的化身……它渴望消除所有聲音,撫平所有光影,停止所有變化……將一切,都?xì)w于它懷抱中的……永恒安寧……”
它吞噬聲音,讓世界失語;它吞噬光影變幻,讓色彩褪去,影子淡??;它更吞噬“變化”本身,讓生命過程停滯,讓時間流逝變得毫無意義。
“守護靈……與祭壇一體共生……祭壇沉寂,守護靈亦……陷入沉眠……”長老絕望地指向山谷最深處,那片如今看起來最為灰暗、最為“扁平”的區(qū)域。
了解了前因后果,陳默三人心情更加沉重。這并非尋常的妖魔作祟,而是自然法則某一面的失控暴走,其棘手程度,遠(yuǎn)超單純的武力對抗。
“必須重啟祭壇,恢復(fù)平衡?!标惸瑪蒯斀罔F地說道。
“關(guān)鍵在于那塊‘律動石’?!贬蔡m分析道,“需要足以打破當(dāng)前這種‘死寂’狀態(tài)、充滿‘生機’與‘動態(tài)’的強大力量,才能重新激活它。”
唐棠握緊了手中的畫筆,眼神堅定:“我的畫魂,或許可以?!?/p>
事不宜遲,三人留下一些能稍微提振精神的簡易符箓給村民(效果甚微,但聊勝于無),立刻朝著長老所指的祭壇方向,繼續(xù)深入。
越靠近祭壇區(qū)域,“靜默之噬”的力量就越發(fā)強大??諝庵械淖枇λ坪踉谠黾?,每一步邁出都比平時耗費更多的力氣。精神鏈接幾乎快要中斷,連思維都仿佛變得遲滯起來。周遭的環(huán)境已經(jīng)徹底失去了色彩,變成了深淺不一的灰色,影子幾乎完全消失,世界扁平得像一張紙。
終于,他們穿過最后一片如同灰色剪影般的樹林,眼前豁然開朗——一片圓形的古老石制祭壇,靜靜地坐落在山谷的最核心處。
祭壇由巨大的青石壘成,刻滿了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,中央是一個凹陷的石臺。石臺之上,一塊約莫臉盆大小、形狀不規(guī)則的灰白色石頭,毫無生氣地躺在那里,表面粗糙,沒有任何光澤,正是失去了力量的“律動石”。
祭壇周圍,那種絕對的“靜默”與“有序”達到了。陳默甚至感覺,自己體內(nèi)地脈之力的流轉(zhuǎn)速度,都在進一步減緩。
而就在祭壇的正上方,半空之中,懸浮著一團難以用言語形容的“存在”。它沒有固定的形態(tài),沒有顏色,更像是一團扭曲的、不斷試圖將周圍一切光線、聲音、乃至“波動”都吸納進去的“虛無之域”。它,就是“靜默之噬”的顯化核心!
它似乎感知到了三個蘊含著不弱“動態(tài)”與“生機”的闖入者,那團“虛無”微微波動了一下,一種無形的、針對靈魂層面的吸攝力傳來,試圖撫平他們精神的漣漪,熄滅他們生命的律動。
陳默悶哼一聲,周身土黃色光芒一閃而逝,強行穩(wěn)住了心神和體內(nèi)能量的流轉(zhuǎn)。唐棠和岑什蘭也各運玄功,抵擋著這股詭異的侵蝕。
“動手!”陳默低喝一聲,聲波離口不到半米,就被周圍的靜默徹底吞噬。
戰(zhàn)斗,在這無聲的死寂之地,驟然爆發(fā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