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白色的光芒,是“歸墟”被強行抹除后殘留的、最精純的法則余燼,代表著絕對的終結(jié)與虛無。
那抹嫩綠色的生機,則是在這終結(jié)的灰燼之上,在張猛殘軀與懷中幼童殘留的、那絲曾奇跡般抵擋歸零的微弱生命烙印(那絲暖流)的催化下,在青石鎮(zhèn)無數(shù)生靈(村民、妖狼、偽神)死亡時逸散、又被歸墟領(lǐng)域吞噬后殘留的破碎生命精魄滋養(yǎng)下……強行萌發(fā)出來的、畸形的、被污染的“新生”。
它像一顆被強行投入核爆廢墟核心的種子,貪婪地汲取著輻射的毒性和死亡的養(yǎng)分,綻放出注定扭曲的、不可預(yù)測的花朵。
“歸墟逆種……”凌逍的唇邊無聲地滑過這個詞。這意外的產(chǎn)物,比那條進化成禍斗又最終歸于虛無的狗,似乎……更有趣一點?
麻煩的根苗,看來并未被徹底鏟除。反而以一種更頑強、更隱蔽、也更詭異的方式……延續(xù)了下來。
他收回目光,視線投向遠方。地球,這顆被反復(fù)折騰的星球,滿目瘡痍,空氣中彌漫著法則紊亂的余波和歸墟湮滅后殘留的信息塵埃,如同一個巨大而污濁的、充滿危險輻射的垃圾場。青石鎮(zhèn)那片廢墟,更是成了混亂與死亡氣息交織的漩渦中心,令人不喜。
“該走了?!彼吐曌哉Z。這里已無半分“清凈”可言。
他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探針,掃過下方煉獄般的大地:焦黑龜裂的大陸板塊、沸騰著詭異氣泡的渾濁海洋、噴吐著濃煙與巖漿的火山……最終,鎖定在遙遠大陸的東北方向。
越過綿延不絕的、被厚重火山灰覆蓋如同巨大墳冢的焦枯山脈,一片廣袤的、在昏黃天幕下依舊能隱約窺見其巨大輪廓的……平原,映入感知。
平原中心,一座龐大到如同匍匐巨獸的城池,矗立于數(shù)條渾濁大江如同血管般交匯的節(jié)點。高聳入云的漆黑城墻斑駁古老,布滿了法術(shù)加持留下的能量回路和漫長歲月里刀劈斧鑿、法術(shù)轟擊留下的猙獰傷疤。令人意外的是,城內(nèi)并非想象中煉獄般的死寂,反而……透出一種扭曲的、病態(tài)的“生機”?
無數(shù)駁雜而強大的氣息如同煮沸的油鍋,猛烈地翻騰、碰撞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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強橫修士的靈力波動(其中混雜著濃郁的血腥煞氣與爭斗的鋒芒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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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強行聚攏、卻又被城中污濁浸染的精純天地靈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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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(shù)量龐大的凡俗螻蟻散發(fā)出的恐懼、麻木與掙扎(如同龐大而持續(xù)的、令人煩躁的背景噪音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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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種妖氣、魔氣、鬼氣……甚至地脈被強行改道、抽取靈力時發(fā)出的痛苦呻吟……
更有無數(shù)道無形的“規(guī)則”之力——大宗門的禁令、坊市間血腥的規(guī)矩、隱秘組織的暗律、強者劃定的禁區(qū)界限——如同無數(shù)張巨大、重疊、交錯、相互傾軋的蛛網(wǎng),籠罩著整座巨城,構(gòu)成了一個龐大、混亂、卻又在某種赤裸裸的血腥秩序下勉強維持運轉(zhuǎn)的……畸形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。
無涯城。
混亂之域最后的堡壘,亡命徒與野心家的樂園,資源與罪惡的終極熔爐。這里沒有凡人國度的溫情脈脈,只有赤裸裸的弱肉強食、強者為尊。但也正因其絕對的混亂和“包容”(或者說,對一切罪惡的“無視”),成為了這片末日廢土中,極少數(shù)還能維持一定“秩序”(哪怕是最黑暗、最野蠻的秩序)的地方。
更重要的是,此城深處地脈交匯的核心節(jié)點,天然的靈力屏障加上無數(shù)代修士(或魔頭)加持、疊加、修補的龐大陣法網(wǎng)絡(luò),有效地削弱、過濾了外界彌漫的歸墟湮滅余波和紊亂的法則氣息。對于此刻的凌逍而言,如同污濁風(fēng)暴中一個相對“安靜”的避風(fēng)港——雖然這個避風(fēng)港本身也充斥著各種刺耳的噪音和污濁的氣息。
“就這吧?!绷桢心铑^落定。
他不再留戀這片寂寥的深空,身影無聲無息地……淡化、消失。如同從未出現(xiàn)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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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涯城,東域,“三千弱水巷”。
這里是底層散修和無處容身者的聚集地,龍蛇混雜,污水橫流??諝庵杏肋h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混合氣味:劣質(zhì)丹藥煉制失敗的刺鼻焦糊、廉價符箓?cè)紵髥苋说牧蚧菬?、濃重的汗臭、若有若無的、無法徹底洗刷的血腥氣,以及某種從地下暗河深處滲上來的、帶著鐵銹和腐爛味道的陰濕水汽。狹窄的巷道如同巨大迷宮中的腸道,兩側(cè)是密密麻麻、如同蜂巢般擁擠的矮小石屋。許多石屋干脆就是依附著更古老、更高大但已完全廢棄的遺跡墻壁潦草搭建而成,在潮濕的空氣中搖搖欲墜,仿佛隨時會坍塌,將里面的人活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