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3章 暗河孽生與云臺微瀾（第2頁）

他咬著牙，拼盡最后力氣往前挪動。轉過一個狹窄的彎角，眼前的景象讓他微微一愣。

這里似乎是一個稍大的、被水流沖刷出的溶洞空間。空間不大，但水位相對淺了一些，露出了邊緣一小片濕漉漉的、由碎石和不知名沉淀物堆積成的“灘涂”。最讓他感到一絲（極其微弱的）希望的是，溶洞頂部，幾道細小的裂縫隱約透下極其黯淡的天光，雖然不足以照亮什么，但至少證明這里并非完全與世隔絕。

更讓他心頭一跳的是，在靠近那片碎石灘涂的渾濁水邊，他看到了一些……人為的痕跡？

幾塊明顯被簡單堆砌過、用來墊腳的石頭。石頭上方靠近巖壁的地方，似乎有一個被掏挖出來的、淺淺的凹坑，里面殘留著一些早已熄滅、被污水浸泡過的灰燼痕跡。巖壁上，還歪歪斜斜地刻著幾個模糊的、早已被濕氣侵蝕得難以辨認的符號。

這里……曾經(jīng)有人短暫停留過？或許是像他一樣的逃亡者，或許是那些傳說中依靠挖掘暗河淤泥、尋找古老遺物或特殊礦石為生的“掘泥佬”？

這個發(fā)現(xiàn)，讓張猛瀕臨崩潰的精神稍稍提振了一絲。至少，這里并非只有純粹的死亡和怪物。

他掙扎著爬上那片冰冷的碎石灘涂，身體如同散了架般癱倒，大口喘息著污濁的空氣。脫離了那令人窒息的污水，身體稍微好受了一點，但寒意依舊刺骨。他蜷縮在角落里，背靠著冰冷的巖壁，警惕地掃視著這個不大的溶洞空間，尤其是那依舊深不見底的渾濁水面。

暫時安全了……嗎？

緊繃的神經(jīng)一旦稍有松懈，右肩斷臂深處那持續(xù)不斷的麻癢和異物感，以及左臂因強行掠奪能量造成的腫脹刺痛，再次變得無比清晰，如同無數(shù)螞蟻在啃噬骨頭。

他顫抖著，用左手摸索著，撕開了右肩早已破爛不堪的布條。

嫩芽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。它依舊只有小指指甲蓋大小，通體翠綠，蜷縮的葉瓣微微張開了一絲，仿佛在呼吸。但張猛的目光，卻死死地盯在嫩芽的根部！

那嫩芽并非僅僅長在斷口的皮肉表面！借著極其微弱的光線，他能看到，嫩芽底部，延伸出數(shù)條極其纖細、如同發(fā)絲般的……嫩綠色根須！這些根須呈現(xiàn)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質感，如同活物般，深深地扎進了他斷臂的肌肉、血管，甚至……纏繞向更深處的骨骼！更讓他頭皮發(fā)麻的是，其中一條最粗壯的根須，其末端似乎……正試圖刺入他斷臂傷口深處，那截裸露的、帶著灰白痕跡的肩胛骨！仿佛要扎根進他的骨髓！

“呃……”張猛喉嚨里發(fā)出壓抑的痛苦呻吟。之前的劇痛和麻癢，很大一部分就來源于此！這鬼東西，真的在把他當成土壤，在往身體深處扎根！

他下意識地伸出左手，顫抖著，想要去觸碰那嫩芽，想要將它拔掉！哪怕同歸于盡！

然而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脆弱的嫩綠葉瓣的瞬間——

嗡！

一股極其強烈的、混合著痛苦、警告和一絲……委屈的意念，猛地從嫩芽處傳入他的腦海！并非聲音，而是一種純粹的精神沖擊！與此同時，嫩芽根部那些扎入血肉的根須猛地一緊！一股如同萬針攢刺般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，尤其是右肩和脊椎！痛得他眼前發(fā)黑，伸出的左手猛地痙攣著縮回！

“嘶——！”張猛倒抽一口冷氣，冷汗瞬間浸透全身。這鬼東西……它在反抗！它似乎能感知到自己的意圖！

拔掉它？恐怕在成功之前，自己就會先被這深入骨髓的劇痛折磨致死！或者，這嫩芽會本能地爆發(fā)，徹底摧毀他這具早已不堪重負的殘軀！

絕望再次涌上心頭。他癱軟在冰冷的碎石上，看著自己右肩那株在昏暗中散發(fā)著微弱綠光的“寄生體”，眼神充滿了痛苦、迷茫和一絲認命的麻木。

就在這時，他體內那股源自嫩芽的、持續(xù)滋養(yǎng)的溫潤暖流，似乎又增強了一絲。這股暖流頑強地修復著他因逃亡和劇痛而受損的內腑，抵御著溶洞內無處不在的陰寒穢氣，甚至……開始緩慢地滲透向他那因強行掠奪能量而受損嚴重的左臂經(jīng)絡，帶來一絲清涼的安撫感。

痛苦與滋養(yǎng)，寄生與共生，毀滅與新生……在他這具殘軀上，以最扭曲的方式糾纏、角力。

張猛閉上眼睛，疲憊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。他太累了，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，都到了極限。在昏沉與劇痛的交替中，他蜷縮在冰冷的碎石灘涂上，意識漸漸模糊。

他沒有發(fā)現(xiàn)，也無力感知到的是，在他陷入半昏迷狀態(tài)時，右肩那截嫩芽，在昏暗中，極其緩慢地、卻又無比堅定地……再次舒展開了一點點蜷縮的葉瓣。同時，一條極其纖細、如同探針般的嫩綠根須，悄無聲息地刺破了他肩胛骨上殘留的、那點帶著歸墟余燼氣息的灰白痕跡，更深地……扎了進去。

嫩芽表面的光澤，似乎因此……凝實了極其微弱的一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