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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嶷云臺,青灰色懸空石樓。
石樓二層,靜謐如亙古長夜。窗外無涯城的喧囂與地底深淵的死寂,如同兩個隔絕的世界。
石桌上,那枚棗核大小、純凈溫暖、散發(fā)著內(nèi)斂金輝的黃金果實,依舊靜靜地懸浮在粗陶盆濕潤泥土上方寸許的虛空中。它如同宇宙間最完美的造物,凝固了時間,凝固了空間。
石床上,凌逍的眼皮,在第七次指尖輕點后那極其輕微的顫動后,并未睜開。依舊閉合著,仿佛沉眠永無止境。
然而,當(dāng)張猛墜入深淵死水、引導(dǎo)灰白余燼共鳴死水、暫時獲得喘息之機、體內(nèi)雙魂意志再次激烈碰撞的瞬間——
懸浮的黃金果實,其光滑如鏡、流淌著液態(tài)陽光般的表面,那一道由無形刻刀鐫下、代表著生命源初至理的天然紋路,極其極其微弱地……**扭曲**了一下。
不再是加深,不再是波動,而是如同平靜的黃金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無形的石子,蕩開了一圈……**向下凹陷**的漣漪!
這漣漪無聲無息,卻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……**牽引**與**呼喚**!
漣漪擴散的剎那——
黃金果實內(nèi)斂的金輝,仿佛被這向下的漣漪引動,極其極其微弱地……朝著果實底部的尖端……**匯聚**了一絲。
隨即,一切重歸凝固般的平靜。
凌逍搭在薄毯邊緣的手,食指指尖,第八次極其極其輕微地……在粗糙的麻布上,點了一下。
指尖落下的瞬間,依舊無聲無息。
只有那枚黃金果實底部尖端,那被引動匯聚的、微不足道的一絲金輝,仿佛獲得了最終的許可,脫離了果實的束縛,化作一點比塵埃更加微小的、純粹由生命法則凝聚的……**金色光粒**,無聲無息地……**向下墜落**。
沒有軌跡,沒有過程。
那點金色光粒仿佛穿透了石桌,穿透了石樓的地板,穿透了九嶷云臺厚重的基石,穿透了無涯城混亂的地層結(jié)構(gòu)……無視了空間與物質(zhì)的阻隔,如同宿命般,精準(zhǔn)地朝著那深淵底部、粘稠死水之中、正在雙魂激烈爭奪的張猛……**墜落**而去。
凌逍的手指,恢復(fù)靜止。
仿佛剛才那點跨越無盡空間的生命光粒墜落,不過是他指尖一次最細微的汗毛輕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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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淵之底,粘稠死海。
張猛蜷縮在冰冷的死水“屏障”中,意識如同暴風(fēng)雨中的孤舟。翠玉邪嬰的意志如同狂暴的海嘯,一次次沖擊著他搖搖欲墜的自我靈光堤壩。每一次沖擊,堤壩都崩裂出更多的縫隙,自我意識都在被強行剝離、湮滅。
**放棄……融入……永恒……**
**不!我是……張猛!**
兩種意念在靈魂深處瘋狂拉鋸?;野子酄a與死水的共鳴屏障,隔絕了外部更深的污穢侵蝕,卻無法阻止體內(nèi)這場決定“存在”本質(zhì)的戰(zhàn)爭。他能感覺到,自己的時間不多了。那點自我靈光如同風(fēng)中的殘燭,隨時會徹底熄滅,被那冰冷的深翠火焰吞噬、同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