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虛子低下頭,似是有些難過:“更何況,他要下山,我們不是沒攔過??伤麊栃膭σ坏酪驯M,強行留在死生之界……那是在逼死他。去西境,或許還有一線生機?!?/p>
聽著這些,花向晚坐在原地,出不了聲。
兩人靜默了一會兒,見花向晚說不出話,昆虛子抬手,恭敬道:“老朽先回去與掌門商議此事處理結果,少主也受了傷,早些休息吧?!?/p>
說著,昆虛子行了個禮,便起身退開。
等昆虛子離開,房間徹底安靜下去。
花向晚轉過頭,看見不遠處的謝長寂,法陣上的靈力在他身上溫柔流轉,他身上傷口慢慢愈合,看上去好像是睡著了一般。
她在這一片安靜里凝望著這個人,其實她知道,此刻她有許多事要做。
去確認沈逸塵到底是不是魔主。
去看魔宮和六宗現(xiàn)在的情況。
去看秦云裳是否如期收復鳴鸞宮。
去把薛子丹叫回來……
可這一樁樁一件件壓下來,壓得她喘不過氣,這無聲的黑暗,仿佛是她唯一的避風港。
她在黑暗中看著光芒中的人,好久后,她站起身,走到他身邊去,取了帕子,給他一一擦干凈身上的血跡。
他模樣清俊,帶了些書生氣,閉著眼睛的時候,便顯出幾分溫柔。
其實血不適合他,他應該生在云巔,如朗朗皓月,應該就是一身雪衣,玉冠蘭佩,長劍攜身,也不過只是彰顯君子風度。
他應該可以立于萬人仰望的云巔,開壇講道,他聲音好聽,應當有許多女弟子喜歡。
他生命遠比別人要緩慢,這世上萬事萬物他都會細細體會,他理應比常人有更長久、更安靜的歲月,讓他一一感知世間美好。
讓他安靜聽夜間風雨,看晨曦朝露,花開花謝,云卷云舒。
想著這個場景,花向晚忍不住笑,一笑就壓了眼眶,眼淚就落了下來。
似乎是感知到臉頰上冰涼的水意,面前人慢慢張開眼睛。
眼中血色未退,他好像有些茫然。
入魔之人活在自己幻境,外界對于他們而言都只與他們心境有關,只能看到心魔給他們看到的,只能聽到心魔想給他們聽到的。
花向晚看著他的眼睛,并不指望他看見自己,然而對方茫然看著她,許久之后,卻是問:“怎么哭了?”
花向晚一愣,她正想說話,就看謝長寂露出少年時那樣有些不知所措、又略帶遲疑的表情:“你別哭了,我給你買桂花糕?!?/p>
聽到這話,她才反應過來,他沒有看到她。
他還在自己幻境,還想著十八歲的花向晚,那時候她會假哭騙他,他每次哄她,就只會買她喜歡的東西。
她定定看著他,眼淚控制不住往下落。
她不是十八歲那個姑娘,可是她清楚記得當年他買過的桂花糕,買過的小糖人,買過的發(fā)簪,買過的布娃娃。
她記得那一刻鐘歡喜的感覺,那是她后面半生,再也沒有擁有過的情緒。
她盯著面前人,聽著他對著虛空,一句一句說著當年從來沒告訴她的話。
“晚晚,我先去死生之界,你等我回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