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耳的警報聲早已平息,但青嵐宗內(nèi)緊繃的氣氛卻如同拉滿的弓弦,一夜未弛。天色微明,晨光艱難地穿透厚重的云層,灑落在內(nèi)院之中,卻驅(qū)不散彌漫在每個人心頭的寒意與驚悸。
李慕玄、孫長青以及數(shù)位核心長老,如同泥塑般守在啟的小院外,寸步未離。他們的神念如同梳子般,將院內(nèi)院外每一寸土地、每一縷空氣都反復(fù)梳理了無數(shù)遍,依舊一無所獲。沒有敵人的尸體,沒有戰(zhàn)斗的殘留,沒有空間撕裂的痕跡,什么都沒有。
只有那個依舊在石床上安睡的青色身影,以及門口那頭因眾人聚集而有些不安、時不時發(fā)出低沉嗚咽的裂爪熊。
這種“無”,比任何慘烈的戰(zhàn)場都更令人毛骨悚然。
“宗主……昨夜……”一位長老嗓音干澀,打破了死寂,臉上仍殘留著后怕。
李慕玄緩緩搖頭,面色疲憊卻眼神銳利:“不必再查了。此事……非我等所能理解,更非我等所能插手?!彼抗鈴?fù)雜地看向院內(nèi),“我們只需記住,守護好前輩,便是守護青嵐宗。任何試圖靠近的宵小……自有天譴。”
他用了“天譴”二字,因為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來形容那無聲無息的“抹除”。
孫長青深吸了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,努力平復(fù)翻騰的心緒,低聲道:“經(jīng)此一事,恐怕……外界對前輩的覬覦,非但不會減少,反而會變本加厲。黑煞宗、七殺殿……下次來的,不知會是何等手段。”
眾人聞言,心情更加沉重。
就在這時,石床上的啟動了動,長長的睫毛顫了顫,緩緩睜開了眼睛。
那雙倒映著晨光的眼眸,依舊純凈如初,帶著剛睡醒的朦朧。他坐起身,看了看院外圍著的一圈人,臉上露出慣常的困惑:“……你們……在這里……做什么?”
他的聲音打破了凝重的氣氛,卻讓李慕玄等人更加心驚肉跳——這位祖宗,對自己昨夜可能“無意間”做了什么,真的毫無所知!
李慕玄連忙上前,擠出盡可能自然的笑容:“前輩早安。昨夜……昨夜陣法似有些許擾動,晚輩等擔(dān)心前輩,故在此守候。前輩睡得可好?”他絕口不提“敵襲”和“抹除”,生怕嚇到或……誤導(dǎo)了啟。
啟眨了眨眼,似乎在回憶。他想起了那個關(guān)于“壞掉糕點”的夢,還有后來很吵的聲音。
“……做了夢?!彼蠈嵒卮穑缓笾噶酥钢熬瘓箜懫鸬姆较?,“……后來,很吵?!?/p>
“是是是,是陣法故障,已然修復(fù),驚擾前輩了?!崩钅叫B忙應(yīng)和,背后卻驚出一層冷汗。夢?難道前輩在夢中也能御敵?!
啟點了點頭,不再糾結(jié)此事。他的注意力被空氣中殘留的、一絲極其極其微弱的、冰冷扭曲的波動殘余所吸引。那波動與他之前“抹除”墨承時感覺到的有些類似,但更加隱晦,幾乎如同錯覺。
他微微蹙了下眉,覺得這絲波動有點“臟”,讓他不太舒服,下意識地希望它消失。
隨著他這個念頭浮現(xiàn),那絲本就將散未散的波動殘余,如同被陽光照射的最后一點陰影,徹底消散無蹤,院內(nèi)的空氣仿佛都清新了不少。
李慕玄等人毫無所覺。
啟這才舒展眉頭,掀開薄被,下了石床。裂爪熊立刻湊過來,討好地蹭了蹭他的手心。
一切似乎又恢復(fù)了往常的模樣。
張禾小心翼翼地端來了洗漱的溫水和今日的早餐靈膳,眼神中充滿了敬畏與好奇。他現(xiàn)在伺候啟更加盡心,卻也更加謹小慎微。
啟洗漱完畢,坐在石桌旁開始用餐。他吃東西的速度不快,每一口都細細品味,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。
李慕玄和孫長青侍立一旁,看著啟安靜用餐的側(cè)影,心中五味雜陳。這位前輩擁有著他們無法理解的偉力,心性卻如赤子般單純,極易被外物所惑,也極易……被利用。
經(jīng)過“鈴兒”糕點事件和昨夜驚魂,他們意識到,僅僅教會啟識別“欺騙”是遠遠不夠的。這個世界遠比“好”與“壞”、“真實”與“欺騙”要復(fù)雜得多。
孫長青沉吟片刻,決定趁熱打鐵,進行更深入的引導(dǎo)。他上前一步,語氣溫和地問道:“前輩,昨日您指出那墨承是在‘欺騙’,實在英明。不知前輩……是如何察覺其不妥的?”
啟咬著半塊靈糕,聞言抬起頭,想了想,有些生澀地組織語言:“……他身上的……‘波動’……和糕點里的……一樣……但……更‘臟’……不喜歡。”
波動?臟?
李慕玄和孫長青對視一眼,心中了然。前輩靠的并非邏輯推理,而是某種更深層次的、直指本源的感知。他能察覺到能量、情緒乃至意圖最本質(zhì)的“顏色”。
“前輩明察秋毫,晚輩佩服?!睂O長老先奉上一句恰到好處的贊美,然后話鋒一轉(zhuǎn),語氣變得凝重起來,“然而,世間之惡,并非皆如墨承那般易于分辨。有些‘壞’,或許包裹著極其精美的‘好’的外衣;有些‘欺騙’,可能源于無奈,甚至……打著‘善意’的旗號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