啟緩緩飄向那塊在混沌中沉浮的暗沉巖石。它通體呈灰褐色,表面布滿氣孔,像是某種星辰坍縮后的殘骸,又像是鴻蒙無序運動中偶然凝結(jié)的造物。大小不過數(shù)丈,在這無垠混沌中,渺小得如同微塵。
他的注意力被這塊石頭吸引,并非因其特殊——在鴻蒙中,比它奇特的物質(zhì)不知凡幾——而是因為它的“普通”和“靜止”。與之前狂暴的漩渦、猙獰的裂縫、會動會發(fā)光的“東西”相比,這塊石頭顯得格外“安靜”,散發(fā)著一種亙古不變的沉寂波動。
他飄到巖石上方,緩緩落下,赤足輕輕踩在粗糙的表面上。巖石紋絲不動,甚至連最細(xì)微的震顫都沒有。他低頭,好奇地用腳底摩擦了一下巖石表面,傳來一種堅實、粗糲的觸感。
這種感覺很踏實,很……穩(wěn)定。
他學(xué)著之前玄機子三人盤坐調(diào)息的樣子,有些笨拙地、嘗試著在這塊巖石上坐了下來。雙腿交叉,腰背微微挺直——這個姿勢對他完美的道軀而言毫無難度,甚至可以說是最自然不過的狀態(tài)。
他就這樣靜靜地坐著,如同巖石本身的一部分。周圍逐漸平息的混沌氣流緩緩拂過他如玉的肌膚,帶來溫涼的觸感。他那雙倒映混沌的眼眸,微微低垂,看著自己交疊在膝上的雙手,似乎陷入了某種最原始的“沉思”。
他在“感受”。
感受坐下的觸感,感受巖石的穩(wěn)定,感受氣流拂過皮膚的細(xì)微變化,感受自身與這塊小小巖石、與周圍無盡鴻蒙之間那玄而又玄的“聯(lián)系”。
這種單純的、無需思考的“存在”狀態(tài),讓他那初生的、因接連遭遇“不同”而有些紛亂的心智,慢慢沉淀下來。那些復(fù)雜的波動、劇烈的爆炸、丑陋的觸手、會發(fā)光的罩子……種種影像在他空茫的意識中流轉(zhuǎn)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蕩開漣漪,卻又緩緩沉底,未能留下深刻的印記。
唯有那三種來自光罩內(nèi)的、相對“柔和”的波動,以及最后那個長胡子“東西”發(fā)出的、帶著圖像信息的復(fù)雜波動,似乎殘留得久一些。
那些圖像……仙山縹緲,宮闕巍峨,星河璀璨,還有無數(shù)形態(tài)各異、活動著的細(xì)小光點……
那是什么地方?
那些光點……也是像那三個“東西”一樣嗎?
他無意識地抬起手,學(xué)著玄機子之前掐訣的樣子,手指生澀地彎曲扭動,試圖模仿出那種能發(fā)出特定波動的“動作”。當(dāng)然,沒有任何法力流轉(zhuǎn),更沒有法則響應(yīng),只是形似而已。
就在他沉浸在這種簡單的模仿和感受中時,極遠(yuǎn)處,那一點微弱卻堅韌的青白色光罩,正循著他之前所指的方向,小心翼翼地移動著,逐漸消失在濃郁的鴻蒙紫氣深處,再也感知不到了。
啟抬起頭,朝著那個方向“看”了一眼。那三種熟悉的波動徹底消失了。
一種極其微弱的、難以言喻的感覺,在他空茫的心湖中一閃而逝。
像是……少了點什么?
但他很快就不再思考這個無法理解的問題。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身下的巖石和周圍的混沌。
時間依舊毫無意義地流淌。
不知過了多久,也許是一瞬,也許是萬年。
啟依舊靜靜地坐在巖石上,仿佛化為了另一塊石頭。然而,他那超乎理解的感知,卻捕捉到了極遙遠(yuǎn)之處,一絲極其隱晦、與鴻蒙之氣截然不同的“漣漪”。
這漣漪并非能量沖擊,更像是一種精妙絕倫的法則運用,如同用最纖細(xì)的筆尖,在平靜的水面上輕輕一點,蕩開幾乎無法察覺的細(xì)微波紋。其波動方式,與他之前感知到的任何存在都不同,更加隱蔽,更加……有序而冰冷。
緊接著,一面物體的“虛影”,穿透了重重鴻蒙阻隔,出現(xiàn)在距離他極為遙遠(yuǎn)、但又能“觀察”到他的某個維度節(jié)點。
那是一面古樸的青銅鏡虛影。
鏡框邊緣刻滿了周天星辰圖案,古老而神秘。鏡面并非光滑,反而像是蒙著一層永恒的迷霧,迷霧之下,仿佛有億萬生靈生滅、無數(shù)世界輪回的景象一閃而逝。一股蒼茫、浩瀚、監(jiān)察諸天般的冰冷意志蘊含其中。
這青銅鏡虛影出現(xiàn)的剎那,便鎖定了坐在巖石上的啟!
一股無形無質(zhì)、卻龐大精密的窺探之力,如同無數(shù)根細(xì)微到極致的絲線,跨越遙遠(yuǎn)距離,朝著啟纏繞而來,試圖解析他的氣息,窺探他的本源,記錄他的一切!
這種窺探,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、冷靜到近乎冷漠的審視意味,與玄機子三人那種混雜著敬畏、恐懼、好奇的情緒波動完全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