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雷澤殘魂,后土憫生
巫妖首戰(zhàn)落幕的第三日,雷澤的風仍裹著焦糊的氣息。黑色的巫紋戰(zhàn)旗斜插在龜裂的土地上,旗面被太陽真火灼出的破洞處,還沾著未干的血——有巫族的赤血,也有妖族的青血。后土踏著碎土往前走,祖巫的本源之力在腳下輕輕漾開,將嵌在石縫里的殘肢小心托起,又以土系法則凝出淺坑,將其一一安葬。
她本是祖巫中最喜靜的,若不是昨日玄冥派人來報“雷澤殘魂遍野,煞氣漸濃”,她此刻該在巫地深處的黃土塬上,看新抽芽的巫麥??纱丝?,風里飄來的不是麥香,是殘魂的嗚咽。
“阿母……我的阿母在哪……”
一道微弱的魂光從斷戟下飄出,是個不過十歲的小巫。他的魂體半透明,胸口還留著妖爪撕裂的痕跡,每飄一寸,魂光就淡一分。后土停下腳步,指尖凝出一縷土黃色的本源力,輕輕裹住那道魂光。小巫的魂體顫了顫,像是找到了依靠,怯生生地抬頭:“后土祖巫?您能幫我找阿母嗎?她昨天還說,打完仗就給我煮獸骨湯……”
后土的心猛地一揪。她認得這孩子,是巫族旁支的巫民,他的母親是前日守南天門的巫兵,戰(zhàn)死時被太一的東皇鐘震碎了元神,連殘魂都沒剩下。可她沒法說出口,只能溫聲哄著:“乖,先跟著我,我?guī)湍阏摇!?/p>
小巫的魂光亮了些,乖乖地貼在她的袖角??蓻]走幾步,一陣黑風突然從西北方向卷來——是戰(zhàn)場殘留的煞氣,專噬殘魂。小巫嚇得尖叫,魂體瞬間縮成一團。后土急忙將本源力凝得更厚,可那煞氣像是餓極的野獸,狠狠撞在力罩上,發(fā)出“滋滋”的聲響。她能感覺到,袖角的魂光在顫抖,而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。
“祖巫……我好冷……”小巫的聲音越來越弱,“阿母是不是不要我了?”
后土咬了咬唇,將更多本源力灌進去??缮窔庠絹碓綕猓車臍埢暌查_始躁動——有年邁的巫醫(yī),魂體上還纏著草藥的碎末,正徒勞地想為身旁斷了腿的巫兵“包扎”;有年輕的妖將,青綠色的魂體上還插著巫族的骨矛,卻仍在嘶吼著“殺巫”;甚至有剛孵化不久的小妖,魂體像顆透明的露珠,風一吹就晃,隨時要碎。
這些殘魂,有的帶著執(zhí)念,有的滿是痛苦,有的連自己是誰都記不清。他們飄在雷澤的上空,既不能去往別處,也不能消散——太一的東皇鐘震碎了他們的元神,帝俊的太陽真火又燒斷了他們與天地間的聯(lián)系,就像被遺棄在荒野的孩子,只能在煞氣里慢慢耗到魂飛魄散。
后土將小巫的魂光護在掌心,又去收那老巫醫(yī)的殘魂。老巫醫(yī)的魂體已經(jīng)很淡了,見她過來,卻突然激動起來,抓著她的衣袖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說:“祖巫……救……救那些巫兵……他們的魂……要被煞氣吞了……”話音未落,一陣更猛的煞氣卷來,老巫醫(yī)的魂體“嗡”地一聲,像被掐斷的燭火,瞬間滅了一半。
后土的手頓在半空,本源力沒能留住那道殘魂。她看著指尖消散的微光,突然覺得眼眶發(fā)燙。她是祖巫,掌大地法則,能讓黃土生萬物,能讓山川穩(wěn)根基,可面對這些殘魂,她卻連“讓他們好好走”都做不到。
“祖巫,我們該回去了。”身后傳來巫兵的聲音,“帝江祖巫說,煞氣越來越重,再待下去,您的本源會受影響?!?/p>
后土沒回頭,只是望著漫天飄著的殘魂。風把他們的嗚咽吹得更遠,有的飄向東海,有的飄向不周山,還有的就懸在戰(zhàn)場上空,一圈圈地轉(zhuǎn)著,像是在找回家的路。她突然想起很久前,她在黃土塬上看麥子枯榮——春天發(fā)芽,夏天灌漿,秋天成熟,冬天枯萎,可到了來年春天,又會有新的芽從土里冒出來。
那生靈呢?生時爭戰(zhàn),死后魂散,連像麥子那樣“再活一次”的機會都沒有嗎?
這個念頭剛冒出來,她的本源之力突然輕輕顫了一下。掌心里的小巫魂光似乎也感應到了什么,微弱地亮了亮。后土低頭看著那道魂光,又抬頭望向漫天殘魂,心里第一次有了一個模糊的念頭:或許,她能為這些殘魂找一條“路”——一條能讓他們放下執(zhí)念,能讓他們不再被煞氣吞噬,甚至……能讓他們“重來一次”的路。
只是這路該怎么走,她還不知道。
第二章
幽冥探魂,困惑叢生
從雷澤回來后,后土就把自己關(guān)在了黃土塬的地穴里。地穴深處藏著巫族的“聚魂石”,是上古時期從不周山底部挖來的,能暫時穩(wěn)住殘魂。她將從雷澤帶回的三十余道殘魂安置在聚魂石旁,又以本源力滋養(yǎng),可看著那些依舊虛弱的魂體,她的眉頭始終沒松開。
小巫的魂光比在雷澤時亮了些,卻還是認不出人,只是每天圍著聚魂石轉(zhuǎn),嘴里反復念著“阿母的獸骨湯”。有一次后土給殘魂送本源力時,他突然抓住她的衣角,眼神茫然:“祖巫,我是不是忘了什么?我好像……有很重要的事要做?!?/p>
后土的心一軟。她知道,那是殘魂的“執(zhí)念”在消散——沒有了執(zhí)念的牽引,魂體很快就會徹底散掉。她蹲下身,輕輕摸了摸小巫的魂光:“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?”
小巫歪著頭想了半天,最后搖了搖頭,魂光又淡了一分。
這樣下去不是辦法。后土坐在聚魂石旁,指尖劃過石面上古老的巫紋。她試著用土系法則為殘魂編織“記憶”,可剛把“阿母在黃土塬等你”的念頭傳入小巫的魂體,他的魂光就劇烈波動起來,像是要被撕裂——殘魂本就脆弱,強行植入記憶只會加速消散。她又試著引天地靈氣入地穴,想為殘魂補充能量,可靈氣一碰到魂體,就被里面殘留的太陽真火煞氣燒得干干凈凈。
“到底該怎么做?”后土對著聚魂石輕聲問,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疲憊。她是祖巫,生來就擁有掌控大地的力量,可面對“生死”這件事,卻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。
這時,地穴外傳來玄冥的腳步聲。后土起身開門,就見玄冥裹著素色巫袍站在門口,臉色比上次見面時好了些,只是眉梢還帶著倦意——她剛從北境冰窟養(yǎng)傷回來,聽說后土閉門不出,特意過來看看。
“還在為殘魂的事煩?”玄冥走進地穴,目光掃過聚魂石旁的殘魂,眼神沉了沉,“我昨天去地府的邊界看過,那里的煞氣更重,殘魂堆得像小山,有的已經(jīng)被煞氣染成了黑魂,開始攻擊活物?!?/p>
“地府?”后土愣了一下。她只知道洪荒有四海、有不周山、有巫地妖庭,卻從沒聽過“地府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