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初分,洪荒歷劫無數(shù),龍漢初劫碎萬靈,巫妖量劫隕祖巫,及至夏商更迭之際,天地間劫氣雖經(jīng)禹治水、啟定邦稍作蟄伏,卻終在昆侖山一脈西麓悄然匯聚——此地名為西岐,沃野千里連渭水,峰巒疊嶂隱靈脈,本是洪荒遺澤滋養(yǎng)的一方凈土,此刻卻成了封神大劫的第一縷引線落地之處。
這一日,晨曦未露,西岐上空的天幕異于往常。尋常時分,渭水朝霧該如輕紗漫過田疇,將麥浪、桑林裹進(jìn)朦朧的生機(jī)里,可今日的霧卻是灰黑色的,絲絲縷縷纏繞著水汽,沉得像浸了鉛,落在草葉上竟凝不成露珠,反倒順著葉脈往下淌,在泥土里暈開點點暗沉的印記。田間早起耕作的農(nóng)人王伯,握著木犁的手突然一頓,他彎腰摸了摸腳下的土,眉頭擰成了疙瘩:“怪了,昨兒還松快的地,今兒怎么涼得滲手?”
話音剛落,不遠(yuǎn)處的桑樹林里突然傳來“嘩啦啦”的響動,不是風(fēng)拂枝葉的輕響,倒像是有重物碾過灌木叢。王伯直起身,瞇眼往林子里瞧,只見一道灰影一閃而過,那影子約莫半人高,周身裹著若有若無的黑氣,掠過桑樹枝時,原本翠綠的桑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(fā)黃、卷曲,最后枯成了一碰就碎的齏粉?!靶八?!”王伯低喝一聲,抓起田埂上的柴刀就追,可剛跑兩步,腳下突然一軟,那灰黑色的霧氣不知何時纏上了他的腳踝,像是有無數(shù)細(xì)針在扎,疼得他半邊身子都麻了。
“王伯,快回來!”遠(yuǎn)處傳來呼喊,是同村的后生李二郎。他背著竹簍剛要去山中采草藥,遠(yuǎn)遠(yuǎn)看見王伯追著黑影進(jìn)了林子,又見那黑氣纏人,忙扔了竹簍沖過來,從腰間解下一塊用紅繩系著的桃木牌——這是去年鴻蒙宗弟子路過西岐時,見此地靈脈雖盛卻有濁氣隱現(xiàn),隨手贈給村民的護(hù)身符。李二郎將桃木牌往王伯腳踝處一按,“滋啦”一聲輕響,黑氣像是被燙到般縮了回去,王伯才得以掙脫,癱坐在田埂上大口喘氣,望著桑樹林的方向,眼里滿是驚懼:“那東西……那東西碰過的樹都死了,這西岐地界,怕是要出事兒啊?!?/p>
此時的西岐城邑內(nèi),周族首領(lǐng)季歷正站在議事堂的窗前,手里捏著一枚龜甲。這龜甲是三日前他派人從渭水深處撈上來的,殼上紋路本是清晰的玄黃色,可昨夜占卜時,炭火灼燒龜甲的瞬間,裂紋竟不是尋常的“橫紋斷兇、豎紋主吉”,而是密密麻麻交織成網(wǎng)狀,網(wǎng)眼處還泛著淡淡的灰光,像是有黑氣在紋路里流動。季歷眉頭緊鎖,指尖劃過龜甲上的裂紋,只覺一股寒意從指尖竄上來,順著手臂往心口鉆——他執(zhí)掌周族已有十余年,自先祖后稷教民耕種、扎根西岐以來,周族雖不及商朝鼎盛,卻也國泰民安,從未有過這般詭異的占卜異相。
“首領(lǐng),鴻蒙宗的玄空長老派人送來了書信?!笔虖呐踔痪慝F皮卷軸走進(jìn)來,聲音里帶著幾分急促。季歷連忙接過,展開卷軸,只見上面是玄空長老蒼勁的字跡,墨跡間似乎還凝著淡淡的道力:“西岐靈脈乃昆侖余脈所匯,近日卻有劫氣暗聚,非妖非魔,乃天地大運(yùn)更迭之兆。周族當(dāng)閉城自省,勿擾山林,靜待應(yīng)劫之人現(xiàn)世,切不可與劫氣硬碰,否則恐遭滅族之禍?!?/p>
“劫氣?應(yīng)劫之人?”季歷喃喃自語,心里越發(fā)不安。他走到議事堂外,望向城西的昆侖山方向,只見原本終年繚繞的白云此刻竟變成了灰黑色,像是一塊巨大的幕布罩在山巔,連太陽的光芒都透不進(jìn)來。城門口的衛(wèi)兵突然跑過來稟報:“首領(lǐng),城外十里的桃林昨夜全枯了,地上還留著不少黑色的腳印,像是……像是獸爪印,可比尋常的虎狼腳印大上三倍!”
季歷心中一沉,當(dāng)即下令:“傳令下去,關(guān)閉西岐四門,所有村民不得外出,城中士兵全員戒備,若見黑氣或異獸,即刻鳴鑼示警,不得擅自追擊!”命令剛傳下去,城東突然傳來一陣喧嘩,季歷快步趕過去,只見一群孩童圍著一口水井哭鬧,井臺上的木桶翻倒在地,井水竟變成了渾濁的灰黑色,水面上還漂浮著幾縷黑氣,像是活物般扭動著。
“這水……這水不能喝了!”圍觀的村民驚呼起來,有人試著用瓢舀起一點,剛靠近嘴邊,瓢里的水突然“嗤”的一聲蒸發(fā)了,只留下一股刺鼻的焦味。季歷蹲下身,看著井里的黑水,突然想起玄空長老書信里的話——劫氣乃天地大運(yùn)更迭之兆。他猛地站起身,目光掃過西岐城的大街小巷,只見家家戶戶的煙囪里冒出的炊煙都帶著淡淡的灰黑色,連平日里歡快鳴叫的飛鳥,此刻也飛得極低,翅膀上沾著黑氣,落在屋檐上沒多久就倒在地上,抽搐了幾下便沒了氣息。
與此同時,虛無之海中的起源殿內(nèi),龍宇正坐在鴻蒙盤前,指尖輕點,盤中浮現(xiàn)出西岐的虛影。鴻蒙盤上的混沌之氣緩緩流動,將西岐的每一寸土地、每一縷氣息都映照得清清楚楚——灰黑色的劫氣如同蛛網(wǎng)般覆蓋在西岐上空,卻并未立刻傷人,反而像是在尋找什么,順著渭水的流向往周族聚居的核心區(qū)域匯聚,在季歷的議事堂上空凝成了一道淡淡的氣旋。
“劫氣雖兇,卻有靈識,知道此處是周族根基所在?!饼堄钶p聲說道,身旁的玄冥望著鴻蒙盤中的虛影,眉頭微蹙:“這劫氣與龍漢初劫、巫妖量劫的不同,沒有那般暴戾,反倒像是在‘孕育’什么?!饼堄铧c頭,指尖在鴻蒙盤上輕輕一劃,虛影中浮現(xiàn)出周族的族譜——從后稷到公劉,再到季歷,每一代周族首領(lǐng)都以“仁”治族,教民耕種、興修水利,即便是面對商朝的壓迫,也從未主動挑起戰(zhàn)亂。
“天地大運(yùn),向來擇善而從。”龍宇的聲音帶著淡淡的道韻,“商朝自武乙射天以來,不敬天地、濫用民力,氣運(yùn)已衰;而周族仁厚,深得民心,又占西岐靈脈之地,正是劫氣擇定的‘應(yīng)劫之族’。只是這劫氣初聚,尚未成型,若有人強(qiáng)行干預(yù),怕是會引火燒身?!毙た聪蝤櫭杀P中季歷的身影,見他正有條不紊地安排防務(wù),安撫百姓,眼中閃過一絲贊許:“季歷心性沉穩(wěn),若能撐過這劫氣初聚的難關(guān),周族崛起,指日可待?!?/p>
西岐城內(nèi),夜幕悄然降臨,可家家戶戶都不敢點燈,只能借著月光透過窗紙的微光,聽著城外傳來的詭異聲響——時而像是獸吼,時而像是風(fēng)聲,仔細(xì)聽又像是無數(shù)人在低聲啜泣。季歷坐在議事堂里,面前擺著玄空長老送來的桃木牌,他將桃木牌分給城中的士兵,讓他們在城墻上每隔十步插一塊,又命人將城中所有的井水都封存起來,改用渭水上游的活水。
就在這時,城西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啼哭聲,季歷連忙起身,跟著侍從趕過去,只見一戶人家的婦人剛生下一個男嬰,那男嬰不同于尋常嬰兒的啼哭,聲音清亮,落地時竟自帶一股淡淡的金光,將房間里的黑氣驅(qū)散得干干凈凈。男嬰的父親是周族的一個小吏,見季歷來了,忙跪下稟報:“首領(lǐng),這孩子出生時,窗外突然飛過一只彩鳥,嘴里還銜著一片翠綠的桑葉,落在孩子的襁褓上,那桑葉到現(xiàn)在都沒枯!”
季歷走到襁褓前,小心翼翼地掀開一角,只見男嬰的額頭上有一道淡淡的紋路,像是一片桑葉的形狀,周身的金光雖淡,卻如同屏障般,將房間里的黑氣隔絕在外。他心中一動,想起玄空長老書信里的“應(yīng)劫之人”,難道這孩子就是?正想著,玄空長老派來的使者突然推門而入,手里拿著一卷竹簡,對季歷說:“長老算到西岐今夜有祥瑞降生,特命我送來這卷《周易》初稿,讓您好生保管,待這孩子長大,可傳給他研讀?!?/p>
季歷接過竹簡,只見上面寫著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(qiáng)不息”,墨跡間凝著淡淡的道力,竟將房間里最后一絲黑氣也驅(qū)散了。他抬頭望向窗外,只見西岐上空的灰黑色霧氣不知何時淡了些,月光透過云層灑下來,落在地上竟泛著淡淡的銀光。城墻上的士兵突然喊道:“首領(lǐng)!黑氣散了!桃林那邊長出新芽了!”
季歷快步走到城外,只見昨夜還枯萎的桃林,此刻竟真的冒出了嫩綠的新芽,原本灰黑色的霧氣順著渭水往下游飄去,像是被什么東西牽引著,往商朝的都城朝歌方向流動。他撿起一片剛長出的桃葉,放在鼻尖輕嗅,竟帶著淡淡的清香,與尋常的桃葉截然不同。
“首領(lǐng),這是……”侍從疑惑地問道。季歷望著朝歌的方向,又看了看懷中男嬰的襁褓,嘴角露出一絲笑容:“玄空長老說得對,這劫氣是天地大運(yùn)更迭之兆,西岐的劫氣散了,可朝歌的劫氣,怕是要聚了。周族的機(jī)會,來了?!?/p>
此時的起源殿內(nèi),龍宇收起鴻蒙盤,對玄冥說道:“西岐劫氣初聚即散,應(yīng)劫之人已現(xiàn),周族崛起的序幕,算是拉開了。接下來,就看商朝如何應(yīng)對這劫氣了?!毙c頭,目光望向洪荒大陸的東方,那里是商朝的都城朝歌,此刻正有一股更濃郁的黑氣,從地底緩緩升起,與西岐飄來的劫氣匯合,在朝歌上空凝成了一道巨大的黑影。
西岐的夜,終于恢復(fù)了平靜,渭水的朝霧再次變得清澈,麥浪在月光下泛著銀光,桑樹林里傳來了蟲鳴,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從前??芍挥屑練v知道,從今夜起,西岐不再是洪荒大地上一個普通的城邑,而是封神大劫的起點,是周族崛起的根基。他抱著懷中的男嬰,輕聲說道:“孩子,你生于劫氣初散之時,日后定要擔(dān)起周族的重任,讓西岐的光芒,照亮整個洪荒。”
男嬰似乎聽懂了,眨了眨眼睛,額頭上的桑葉紋路閃過一絲金光,將季歷的手掌照亮,也將西岐的未來,照得一片光明。而在遙遠(yuǎn)的朝歌,商紂王正坐在鹿臺上,看著下方的歌舞,手中端著酒杯,全然不知一股滅國的劫氣,正順著渭水,悄然向他逼近。封神大劫的第一縷引線,已在西岐落地,接下來的洪荒大地,將迎來一場比龍漢初劫、巫妖量劫更慘烈的動蕩,而周族,將在這場動蕩中,一步步崛起,成為洪荒新的主宰。
季歷抱著男嬰返回議事堂時,殿外突然刮起一陣清風(fēng),風(fēng)里裹著昆侖山脈的靈韻,吹得堂內(nèi)燭火微微晃動,卻沒帶半分之前的寒意。他將男嬰交給乳母照料,轉(zhuǎn)身拿起玄空長老送來的《周易》初稿,竹簡入手溫潤,指尖劃過“地勢坤,君子以厚德載物”的字句,只覺一股平和的道力順著指尖漫入丹田,先前因劫氣侵?jǐn)_而生的焦躁,竟瞬間消散大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