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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集：玄奘應(yīng)旨（第1頁）

貞觀三年秋，長安已染三分涼意，太極宮紫宸殿的鎏金銅爐里，燃著西域進貢的安息香，煙氣繞著殿中盤龍柱緩緩升騰，將御座上太宗李世民的面容襯得愈發(fā)沉凝。殿外階下，文武百官肅立如松，衣袂間的朝珠碰撞聲，是此刻唯一能打破沉寂的響動——自涇河龍王冤魂擾宮后，太宗連日噩夢纏身，昨夜更是夢到幽冥地府的鬼差持票來勾，雖得崔判官暗中改了生死簿，卻也讓這位開創(chuàng)貞觀盛世的帝王，真正悟到了“生死有命，因果難違”。

“朕聞西天雷音寺有大乘佛法，能渡幽冥亡魂，解人間苦難?！崩钍烂竦穆曇敉高^香霧，落在階前，“今大唐雖安，然民間仍有冤魂泣血、疫病橫行，皆因佛法未昌，因果不明。誰愿往西天取回真經(jīng)，為萬民祈福，為社稷立本？”

話音落時，殿內(nèi)鴉雀無聲。文武百官面面相覷，皆知西天之路萬里迢迢，沿途不僅有崇山峻嶺、荒漠戈壁，更有妖魔鬼怪盤踞，古來赴西域者十不存一，更何況是去那傳說中“十萬八千里”外的靈山？吏部尚書長孫無忌捻著胡須沉吟，兵部尚書侯君集望著殿外檐角的銅鈴出神，連素來敢言的魏徵，此刻也只是垂著眼，指尖輕輕叩著朝笏——非是不愿，實是此去兇險太過，無人敢輕易應(yīng)下這“九死一生”的差事。

就在太宗眼神漸露失望時，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沉穩(wěn)的腳步聲，伴隨著僧袍掃過青磚的輕響。眾人循聲望去，只見一位僧人緩步走入殿中，他身著月白僧衣，頭戴毗盧帽，面容清癯卻目光澄澈，眉宇間帶著一股不染塵埃的靜氣，正是長安大慈恩寺的高僧陳祎。

“貧僧陳祎，叩見陛下?！鄙嗽诘钪泄蛳拢p手合十，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，“聞陛下欲求西天真經(jīng)渡化萬民，貧僧愿往?！?/p>

此言一出，殿內(nèi)頓時起了一陣低低的騷動。長孫無忌猛地抬頭，看著階下那道單薄的身影，忍不住出聲勸阻：“陳祎法師，西天路遙，妖邪遍地，連商旅尚且不敢獨行，你一介僧人，手無寸鐵，如何能抵得住沿途兇險？此事需從長計議，莫要一時沖動?！?/p>

“尚書大人所言非虛，”魏徵也上前一步，語氣誠懇，“法師精通佛法，乃我大唐僧眾之表率，若有不測，實是佛門之損，社稷之憾。陛下，臣以為可再選精壯武士隨行，方能保法師安全?！?/p>

太宗也望著陳祎，眼中帶著幾分動容與猶豫：“法師，魏卿與長孫卿所言極是，西天之路非比尋常，你……當(dāng)真考慮清楚了？”

陳祎緩緩抬頭，目光掠過殿中眾人，最終落在太宗身上，眼神里沒有半分懼色，只有一片堅定：“陛下，貧僧自幼出家，入佛門二十余載，每日誦經(jīng)禮佛，所求者，便是‘渡人渡己’四字。今見萬民受輪回之苦，社稷蒙因果之?dāng)_，若貧僧因怕兇險而退縮，何談‘渡人’？何談‘修行’？”

他頓了頓，指尖輕輕觸碰到僧袍上繡的蓮花紋樣，聲音愈發(fā)懇切：“沿途雖有妖邪，然貧僧有佛法護體；路途雖遠，然貧僧有雙腳可量。只要心中有佛，眼中有經(jīng)，縱是刀山火海，貧僧亦敢闖一闖。何況，貧僧曾在藏經(jīng)閣中見過前朝《西域記》，知曉西域諸國風(fēng)土，亦略通梵文，若往西天，或能少些阻礙。”

太宗看著陳祎眼中的光，那是一種不為名利、不為安危，只為“信念”而燃的光——這光，他曾在開國將士的眼中見過，曾在魏徵犯顏直諫時見過，卻從未想過會在一位僧人眼中見到。那一刻，他忽然想起昨夜崔判官在夢中所言：“真經(jīng)需有‘心誠者’取之，心不誠，縱有千軍萬馬護持，亦難近靈山一步?！?/p>

“好！好一個‘心誠者’！”太宗猛地一拍御座扶手，起身走下階來，親手將陳祎扶起，“法師有此大愿，有此大勇，實乃我大唐之幸，萬民之幸！朕準(zhǔn)你所請，往西天取經(jīng)！”

說著，太宗轉(zhuǎn)頭對內(nèi)侍道：“取朕的錦襕袈裟與九環(huán)錫杖來，再備通關(guān)文牒，加蓋玉璽，賜法師為‘三藏法師’——‘藏’者，經(jīng)、律、論也，愿法師能將西天三藏真經(jīng)盡數(shù)取回，傳于東土?！?/p>

內(nèi)侍很快捧來袈裟與錫杖，錦襕袈裟以金線繡滿佛紋，在殿中燈光下熠熠生輝；九環(huán)錫杖的杖頭綴著九個銀環(huán)，輕輕一碰便發(fā)出清越的聲響。太宗親手將袈裟披在陳祎身上，又將錫杖遞到他手中，動作間滿是鄭重：“此袈裟與錫杖，乃前朝高僧遺留之物，據(jù)說能避邪祟、擋災(zāi)禍，今賜給法師，助你一路平安?！?/p>

陳祎接過袈裟與錫杖，再次跪下叩首：“貧僧謝陛下恩賜，定不負陛下所托，不負萬民所望，必取真經(jīng)而歸?！?/p>

太宗扶起他，凝視著他的眼睛，忽然笑道：“法師此行，為的是我大唐萬民，與朕而言，亦如手足兄弟。朕欲認(rèn)你為‘御弟’，不知法師愿否？”

此言一出，滿殿皆驚?！坝堋敝Q，乃是皇室親眷才能得的殊榮，太宗竟將此稱號賜給一位僧人，足見對陳祎的看重，對取經(jīng)之事的重視。陳祎也愣住了，隨即反應(yīng)過來，再次深深叩首：“貧僧何德何能，敢受陛下如此厚愛？愿為陛下御弟，為大唐子民，赴湯蹈火，在所不辭。”